只是皇帝听不进去的她的话,一句皇后的罪责,朕自有定夺,便将扶欢所有替梁丹朱辩解的话语咽了回去。之后是皇帝寻常的关心,嘱她不要任性,按时吃药,不许因贪凉让宫女开窗。
如今扶欢的腿,再受不得半分凉气了。皇帝这样絮絮叨叨,真的如同寻常人家里宠爱妹妹的兄长。只是他从未走近一步,那道珠帘仿佛是个坚固的屏障,阻拦了他的脚步。
皇帝说一句,扶欢应一声。她已经有些累,每再让自己多清醒一会儿,就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但是她的身体又虚弱,力气早已没有了。只她还有一件事要问皇帝,不能这时候睡过去。
待皇帝嘱托的话停下来,她强打起精神,问皇帝:“皇兄,慕卿——厂臣如今怎么样了,他救了我,将唯一的轻裘给我取暖,我很担心他。”
说到慕卿,皇帝的神色也变得柔和许多,带着一丝庆幸。
“慕卿醒得比你早,如今已经能下地走动了,再修养几日,便能处理公务了,只是他的手——”
扶欢朝皇帝的方向望过去,声音带有几分急切:“他的手怎么了?”
“他的手被野兽咬了,短时间内怕是握不了笔。”
说起这个,皇帝很是惋惜,慕卿怕是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代他握笔批红。不过也没大碍,只要慕卿人还在,他这个皇帝就能当得高枕无忧。
将那些话说完,其实也差不多了,皇帝留下一句好好养病,便离开了毓秀宫。
晴晚将扶欢靠着的软枕拿下,她已经看出扶欢的疲惫,现下皇帝离开了,扶欢也能好好休息了。
只是身体上的疲惫与乏累暂时都不值得让扶欢关心了,她望着仙鹤衔花的床帷,忧心压在两弯细眉上。
晴晚安慰着扶欢:“陛下也说了,只是短时间內拿不了笔,院首医术高明,掌印仔细将养,会好起来的。”
这时候所有的安慰都成了苍白的话语,扶欢的眼睫颤了颤,泪意在眼角堆积,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下。
她想到了在洞中唯一一次的食物,大概就在那个时候,慕卿的手就受伤了。
是为了她而受伤的。
手是多脆弱多重要的部位,司礼监的掌印批红,对慕卿来说,恐怕是重逾性命的权力,那是一个太监,爬到最顶端才能获得的权力。
如今,因为她,或许都会成为泡影。
扶欢抓着云丝被的一角,上头的海棠花纹已经被她攥进掌心,深深地,几乎要嵌进去一般。晴晚的劝说没有起到作用,只能在公主身旁,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脊背。
扶欢的落泪也是无声的,内殿只有她与晴晚两人,但是外殿有着来往的太监宫女,自她受伤后,即使太医说了要静养,但皇帝太后还有那些后宫嫔妃的人,来往毓秀宫的次数多上许多。她不能哭出太大的动静,叫那些人看了去。
所以做公主有什么好呢,连哭泣都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意。
扶欢抬起手,握住了晴晚的手臂,她将脸靠在了晴晚的手臂上,很小声很小声地说:“晴晚,我好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