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感觉自己是睡了许久,每次有清醒的意识时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烈烈地冲击着耳膜。还有每一次,都能见到慕卿的襕袍,青色描金的布料,在眼前黑暗的景色中,是一段鲜明的映画。
人对于自己的身体感受是最鲜明的,她披着慕卿的锦裘,那应该是暖和的物件,这么多时候的冰天雪地下来,也变得寒冷了。可能晚上,可能下一刻,她就撑不下去了。
扶欢这般肯定地想着。
没有吃食,人是撑不了很久的。
但是死去的时候,身边还有慕卿,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吧。扶欢的意识模糊了,断断续续地,她想到,还是希望,慕卿不要被吓到。
她又要陷入黑暗时,轻轻地,叫了一声慕卿。
从她口中呼出的气,滚烫得惊人。
慕卿扶起了她,将头低下,靠近她的唇畔:“慕卿在这,殿下想说什么。”
扶欢闭起了眼,声音微弱得如同一缕微风。
“不要顾念我。”她慢慢说道,“你出去,带人来救我。”
最后一句,她搀着鼻音,软声道:“好不好?”
从慕卿唇间落下的笑声低沉,他在她额头轻柔地吻了吻,道:“殿下莫要骗我,离了我,殿下怎么能活得下去?”
扶欢想扯起嘴角笑一笑,但是连笑也笑不出来,太累了,太难受了。
昏沉中,她好似听到慕卿在耳边轻声诱哄她,在这狭窄的山洞中,她第一次闻到食物的香气。
慕卿送到她唇边,说是兔子肉。
“运气不赖,刚好捡到一只兔子。”他曼声哄着扶欢,“喝了这碗肉汤,殿下便能好起来了。”
随着那碗肉汤送到唇边的,还有一点血腥气,大概是处理那只兔子留下的吧。
扶欢喝下了第一口肉汤,很久没有进食的胃在此刻火烧火燎起来,有种生生的疼痛感。太久没有进食,饿过头的五脏终于在落下食物的那一刻,将疼痛传给了主人。
慕卿看着扶欢一口一口地喝下肉汤,他怀里的小公主,苍白的唇色在此刻总算染上了一点颜色。他眼中也渐渐盛满了一种餍足的甜蜜,他将那件轻裘往扶欢身上再盖了盖,喃喃道:“臣说过,殿下无论如何,都会平安的。”
轻裘上的那只手,腕上草草地扎着一块布,深重的颜色,蓝得近乎成了黑。慕卿看到了他的手,他不在意地,将那块布重新扎得更紧了些。
他的公主又昏迷了过去,这些天一贯都是如此,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长,脆弱得仿佛一折便倒了。
许是手腕上的布扎得太紧了些,那血便顺着腕骨的弧度慢慢地渗出来,蔓延到掌心指尖。慕卿看着那血,忽而垂眸一笑,用指尖在扶欢的额上点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