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般严肃地强调,扶欢点点头,道:“少监的意思,我知晓了。”
见扶欢相信了他的话,萧朝在心底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面上也不由地放松了一点。他的语调轻松起来:“殿下进来许久,奴才也未请殿下坐下,真是该死。殿下略坐一坐,司礼监有圣上赐下的君山银针与武夷红袍,只是花茶香露有些欠缺……”
司礼监是太监的地方,女子爱喝的香露花茶自是欠缺。
扶欢抬起手,轻声道不必了。
“不能太过打搅少监的公事。”她说,“我这便走了,多谢少监今日解答我的疑惑。”话毕,扶欢朝萧朝略一颔首。
萧朝没有再留,毕竟这司礼监,确实不是帝姬久留的地方。他弯腰折身,为扶欢带路。
自是没走正门,从偏门出去,有一道穿花回廊,是这严苛规整的司礼监唯一一方温柔之处。萧朝察言观色地极到好处,见扶欢的目光留在一簇月白芍药上,即刻就轻言解释:“这儿是掌印特意命人种的。”
“是因为看见花,心情会好吗?”
萧朝摇头道:“听说掌印家中,也曾有这么一道穿花回廊。”
却原来是睹物思人。扶欢了然。
只是之后,又有一个疑问生出来,她偏过头,问萧朝:“掌印家中曾有这样一道回廊,那掌印原先,也是长在书香门第,富贵人家中吧。”她带着探究的语气询问。
萧朝顿了顿,才斟酌地说道:“听闻是家道中落,才被送进宫中的。”
家道中落,扶欢无声地念着这个词,她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词,用来描述慕卿以前的家境,第一次是慕卿亲口同她说的,而这次是从旁人口中。她生出了一点遗憾,原也是个富贵人家,若是没有遭逢变故,到今日,慕卿或许和梁深一样,是会被闺秀掷果盈车的俊秀少年郎。
***
那天过后,皇后再没有单独找过她了。于和亲一事,扶欢想了很多,她觉得,皇后应该没有骗她,前朝曾有过和亲的声音,但可能反对的声音更多。自武帝伊始,就再没有帝姬公主和亲北疆,若在皇帝这一朝开了例,势必要在史书上留下败笔,供人说道。
但如果真的战事不利,连连丢失疆土呢。
扶欢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
如果真到了和亲这一地步,若真能遣妾一身安社稷,她也必定要穿着嫁衣前往北疆。公主的宿命,向来如此,金尊玉贵地长大,长大之后,就需要报答百姓为她换来的这金尊玉贵的前半生。
她喝下一盏茶,告诉自己,既然姓了燕,国姓之下,必有重责。
这一切,本就是应当的。
宫中依旧佛香阵阵,祈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江南还未有好消息传来,诵经念佛便不能少一分。扶欢这段时日已经甚少能见到皇帝了,朝事纷扰,太后下了懿旨,后宫中人,无事不能打搅皇帝,连皇后进出帝王书房,都被拦了。
直到半月过后,扶欢才在慈宁宫碰到来请安的皇帝。皇帝依旧着杏黄常服,瞧着精神还行,但是眼下有青黑,眉眼还有一段挥不去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