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见皇帝这番模样,当即便心疼了,她唤皇帝过来,一寸寸抚过眉眼,最后握着皇帝的手,心疼道:“皇帝近来消瘦不少,朝事固然重要,也不能亏待身子骨。”
燕重殷笑了笑,在太后下首坐下,道:“如今北疆和江南一日不太平,儿臣便一日不敢安眠,天下百姓,文武百官,都在看着儿臣呢。就是朝事繁忙,不能常往母后处尽孝心。”
“我知我儿的孝心,本就不必天天过来请安。皇帝身子康健,朝局安稳,对哀家而言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燕重殷眉间稍松:“儿臣也只敢在两方之事稍稍平稳下来见母后,让母后放宽下心。”
扶欢在燕重殷身后,用手指一圈一圈缠着帕子上的绣花,听闻此言,她的心也松了一些。两方之事平稳,那是否意味着江南的洪灾不再泛滥,北疆的战事不再节节败退。她所担忧的慕卿与和亲,人与事,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扶欢低下头,唇边悄悄扬起,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皇帝还在和太后说话,说起了今年的秋闱。
“本想着今年乱,想要将秋闱停下,但眼下情势有所好转,内阁与朕都觉得,还是不要停办这一届的秋闱。”
太后道:“哀家不懂朝政,朝事皇帝和大臣做主便好。不过今年的秋闱——”她的视线悠悠地转向扶欢,笑了一下。
“今年秋闱的探花郎若是俊秀,倒是可以为柔德说个亲事。”
皇帝这时是真心实意地笑了:“往届的探花郎文章样貌,都是顶顶好的,这次也定差不了。”
扶欢这时不能再置身事外,她低垂着眉眼,状似害羞道:“皇兄和母后这时便拿扶欢说笑了。”
只是之前稍稍宽下的心又难过起来,即便不去和亲,她也要嫁给他人了。
而这些,慕卿恐怕都不知晓,他在千里之外。
不过有一点,扶欢想错了。慕卿确实在千里之外,只是不是她想的洪水泛滥的江南,而是北风卷孤草的北疆。
赈灾一事并不是慕卿离开上京的任务,他的副手,那位中书省的大臣,比他更擅长赈灾安民,慕卿为的,是北疆边陲一带的兵权。西北大将军梁同知,皇帝向来忌惮已久,此次胡虏进犯,对大宣来说虽然头疼地紧,但对皇帝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削弱梁同知兵权的时机。
皇帝生出了这个念头,慕卿自然投其所好,替皇帝将兵权握在手心。
慕卿现在手中的握的,仅仅只有京师禁军的兵权,那还不够。他想,他总归要将这世间的权力,一点一点攥在手中的。
东厂星夜兼程,在一个月夜黯淡,北风呼啸的夜晚到达了两北总督郭奉回的府邸。西北水土养的人大多高大,郭奉回却是中等身材,五官轮廓也偏细致一点,不是疏况大气的模样。他不是西北人,却在西北总督的位置待了数十年。
慕卿到时,这位总督正在书房练字,笔走龙蛇,整幅字写得比他的面貌大气了许多。郭奉回警醒得很,门口一点响动就让他抬起眉眼,手中握了一柄剑,朗声问外头何人。
书房的门被着飞鱼服的东厂番子打开,郭奉回眯了眯眼,见到这锦绣飞鱼,他也猜出了来人的身份,只是手上的剑却没有放下。东厂番子后,踏着黯淡月色进来的人倒比月色要更皎洁一点,长眉秀眼,唇畔殷红,倒是身上所有的颜色都集中在他的五官上了。
“若是下官所料没错,是东厂督主大驾光临寒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