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现在好似不敢直视她的眼,他垂下了眼,眼睑下方,有一侧小小的阴翳。
“臣能得殿下这样一句话,三生有幸。”
虽然慕卿垂下时很快,但扶欢还是瞧见了,他的眼睛泛起了红。
是哭了吗?扶欢很快在心中否定,慕卿不会这样。但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他又抬起眼,温柔的对她道:“臣替殿下挽发。”
身居高位许久,慕卿手上的功夫却并没有生疏多少。连扶欢见了都觉得繁复的发髻,在他手上好像揽镜自照那般简单。
“那两个侍女,是臣刚提督东缉事厂时,朝中大人送来的。贺臣节节高升。”
“当时仔细留神过,是否是来探听虚实的,后来查实确实是两个普通女子,便在这留下来,这宅子不常来往,养两个人也不费事。”
“昨日想到她们能伺候殿下,也还算有用处,可惜今日便惹殿下不快了。”
慕卿为她簪上步摇,话音恰好也落下。
寥寥几句中,扶欢就能勾勒出一个大致来往,浮萍漂泊一般的女子,凭得几分颜色,就落入了高官大户手中,又被辗转送到慕卿府邸。那官员原打好了算盘,美人娇艳,想必能博得厂督几分怜惜之心,可惜慕卿却没有这份心思,便只能在这深宅大院中度过往后余生了。
而慕卿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扶欢从铜镜中看向他。
“她们没有惹我不快。”她说,“你又忘了我的话。”
慕卿在镜中对她一笑,宫女每日为她换上的红梅,比之他的笑,艳雪灼灼,也不过如此吧。
“是臣的错。”他向她认错,“殿下饶恕臣可好?”
那笑容在不甚清晰的铜镜中,更是模糊成了流丽靡艳的模样。慕卿放下玉梳,那双白得过分,近乎成了青白模样的手垂下,小心地勾起扶欢的手,缠绵地在她掌心蹭了蹭。
有些痒,不止在掌心。
扶欢笑出了声,侧脸靠在他臂膀上,声音还带了未消失的笑意。
她说:“饶恕你。”
扶欢是在午膳前回到宫中,慕卿一路护送,连宫禁也顺利通过,看到司礼监标志的马车,竟也没有多加询问。还是,连宫城防卫,也在他的权力之中。
只是扶欢没有多想,她以为昨日本就是名正言顺地出宫,因此回去也是不困难的。唯一难以解释的,就是隔了一夜才回到宫中。
但是回到毓秀宫,晴晚为她换下大氅,连花茶都沏上一盅了,也没有任何人过来。扶欢看到白如雪的瓷杯中漂浮起来的干花,忽然想到,太后得病,皇帝忙于修仙,所以连她的行踪,也没有人来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