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芸芸的确受了大委屈,更不知该不该说与师长亲朋。
小容与方才乐得在表哥怀里打滚,这会儿趴在他膝上,歪着脑袋等不到下文,急脾气地催问周献:“芸姐姐到底怎么了呀?”
周献低头拨弄着表弟的揪揪,温声道来:“县里有个蒋员外,是个坏老伯,年纪比你大十倍,喝了酒就要骂人,还喜欢去赌坊糟蹋银钱。”
“去赌坊可不好,会挨打的。”容与想起前阵子几个哥哥穿着中衣,在布衣庄被田宓教训的情景,小小地打了个哆嗦。
“可惜他是一家之主,没人敢打他管他,他便不知反省,变本加厉,明明自己输光家财,反朝家人撒气,妻妾仆婢都怕他,逃得逃散得散,他就想用仅剩的几亩良田,换芸姐姐嫁给他。”
周献像是在给容与讲述某个民间童话中的反派,只有成人才能窥见他寥寥数语后的黑暗。
蒋员外田宓有印象,极乐阁的小月仙就是陪过他,才暴露了假清倌的身份,却不想那还是个高龄纨绔,花甲之年仍能如此败家,原故事中的徐璟和跟他一比,道行不要太浅陋。
“那为老不尊的东西到你家提亲了?那你爹同意没?”徐璟宜缺根弦地问,被徐璟和敲了后脑勺。
“这不废话么?没答应芸表姐至于哭成这样。”
徐芸芸此时早已咬唇垂泣到颤抖,一屋子人陪伴劝慰良久,才弄清来龙去脉。
徐芸芸的家庭地位自不必赘述,蒋员外的恶心程度周献也已言明,此老儿可谓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气走正妻打跑小妾虐伤下人无数。
如今家境凋敝,终于想起自己尚且无后,便要求欲趁人之危,低价收买他田地的徐芸芸爹,嫁个女儿给他传宗接代。
也不想想自己猥琐一生,要是身体没有毛病,怎么可能未得一男半女?
“我娘得到消息,立刻去求祖母大娘,两人都道徐家养我十九年,若能为爹换回他心心念念的那块地,也算我尽孝。娘和她们说不通,便撞着胆子去找我爹,结果被爹扇了耳光痛骂一通,病了数日。”
徐芸芸执着帕子,将双眼鼻头擦得通红,说完吐了口气,认命道:“转年过了聘礼庚帖,我便再难出门了,因而今日求着爹和大娘带我来见见宓娘,幸而大家都在,我也知足了。”
如果有人问田宓现在的感受,那就是草卵,非常之草卵。
封建社会的女子没人权,男子没尊严,总结归纳,真相只有一个:经济不独立。
姑且抛开礼制的桎梏和个性不谈,大梁民律是允许亲子在满足一定条件时断绝关系的。
试想郭锥若有有茅舍三间,耕地三亩,黄牛一头,凭他那一身的气力,完全可以养活自己。
终究袭官轮不到他,关爱没他半分,利与情都得不到,他还会留在家中,任父亲鄙薄吗?
徐芸芸也是一样的,如果她有能力带着母亲离开父家,谁还能逼她嫁给六旬老汉?
田宓心情沉重地想,视线不期然与周献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