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个人在外祖父的影响下变得更加阴翳粗暴,时常紧锁的眉头已然有了两条很深的纹路,似沟壑一般。黑色的头发长至耳下,但他从来只是将额发抹上发油向后梳去,从来不介意露出那死黑色的眼睛和令人生怖的惨白色面容。
他在年少时,还是诸多少女的暗恋对象,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们对于吉尔的感触更多的是恐惧和厌恶,不仅仅源于他家室的落败。
作为外祖父的棋子,吉尔在少年时还绑架过他的表姐,只是因为找不到其他愿意联姻的贵族小姐,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外祖父说了,他便做了。
吉尔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完全没有给自己下定义的想法,但他依旧不屑强迫自己的表姐,哪怕他总是装作一副顺从的样子。
被关押半年之久的凯瑟琳,已经不想刚开始那样因厌恶而咒骂,因恐惧而祈求,她甚至生出些病态的怜悯,觉得吉尔和自己一样,都只不过是被关在黑匣子里的可怜虫,可笑的拿捏起了些作为姐姐的姿态,自以为是的心疼着作为施虐者的弟弟。
“吉尔,痛吗?”
凯瑟琳想要抬起泛着青白的瘦削手指,触碰一下吉尔眼角的乌青和血痂,但她知道吉尔不喜欢别人触碰自己,所以她把自己的胆怯当成了尊重,只是一遍遍的问着,再不厌其烦的安慰着。
但吉尔并未对凯瑟琳这种只能感动她自己的行为产生任何的动容,甚至觉得对方可怜中又透着些近似搞笑的愚蠢。
“吃完这顿饭,你就可以走了,因为外祖父他自己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联姻对象,所以不再需要我了,同样也不需要你。”
凯瑟琳再次见到阳光之后,更多的是不适,她捂住猛烈跳动的心脏,本能的寻找着吉尔的踪影,却在发现对方真的消失了之后升起一阵诡异的满足感。
吉尔离开了外祖父的庄园,去到了军事训练基地,原来无处发泄的愤恨和少年人过剩的血气,吉尔全都在战场和军营中表露无疑。
凭借优越的战略天赋和雷厉风行的果决手段,吉尔·德·雷很快便得到了重用和晋升,成为了布列塔尼地区最年轻又最有权势的贵族,他严厉的操练着自己的部下,凶残的处置了所有的战俘,成为了让人敬仰畏惧的存在。
但是上级的为了私欲想要议和的决定却打乱了吉尔所有的棋局,他第一次对自己人动了杀意,甚至幻想到了投降之后敌军会怎样的羞辱自己和同营的士兵们。
就在他思考着是否要从根源上把问题给‘解决掉’,那位披着国旗,被奉为上帝使者的圣女来到了他的眼前,还被王室包装成为贞德、圣洁的代言词。
吉尔听到过让娜·达克的名字和事迹,却从未把她放在心上,只当对方是王室下发到地方的安抚剂,他聪明的大脑稍稍转个弯子,就能从最理智的角度思考出让娜对于战争的作用。
直至让娜带着援军赶到他所在的战地,表明了与自己相同的作战想法和对抗思路,吉尔都还未真正的将这个空有几分姿色的文盲少女放在眼里,甚至还会为她把信报和书册拿颠倒时生出些难得的无语。
但命运往往都会往荒诞又搞笑的境地发展,吉尔这次也不免落入俗套,为让娜举着旗帜冲在最前端的无畏和决绝所动容。
吉尔似深渊般漆黑的眼眸,第一次反出微弱的光晕,只有在厮杀时才会猛烈跳动的心脏,第一次乱了频率。他不停的挥舞着利剑,斩杀着敌军,眼光却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让娜身上。
前二十年,他一直不相信所谓的上帝和救赎,但此刻他觉得,神真的存在。
吉尔吞咽了下口水,嘴角几不可见的扯起,露出了人生中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笑容,不是那种为了震慑他人的阴翳邪气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窃喜。
可惜敌军没有福分领悟吉尔的喜悦,他们只当这变态又想出了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反而觉得背脊发凉,心头乱颤,从而加快了落于败势的速度。
夜晚的士兵们升起一团团篝火,围着火堆唱歌喝酒,庆祝着战役的胜利。德普朗吉拉着德梅斯一块儿去跳舞,涎皮赖脸的给愁眉嫌弃的德梅斯敬酒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