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景色极速后退,道旁的树连成虚影。丹殷油门加到最大,心脏嘶哑崩裂、干涸枯疼。速度提升到极致,疼痛也迅猛得甜美动人。
丹殷沉迷这种感觉,鲜活的急切的,春风吹又生,草原上的野火,冰冻干冷撕裂后炸开的岩浆。迎面的风绳索一般绞住他的脖颈,灵魂出窍,鲜血横流。他仿佛已不在这具身躯里,他的魂灵已被剿灭,被践踏在车轮之下。
这具身躯是无主之物,是赎罪的上好祭品,投入烈火里焚烧献祭,灼成灰炭几抔。没有魂灵,没有杂垢,赤.裸.裸一条身躯,赤.裸.裸还归大地。
远处的围栏后是大河,河海是最好的归宿。所有的原罪都将被冲刷干净,归去,归去,新生的生命无暇无孽,父母恩爱,家庭幸福,人生平凡安乐,或是做一根野草,春天摇曳,冬日枯萎,经历一个春秋,受一年好光景。
丹殷猛地踩了刹车,车子甩开好几米。
他湿了眼眶,无言颤栗。
回到荆园时,丹殷勾着浅笑,好似对新车挺满意。陶一鸣见状放下了提起的心,或许是新车确实性能好,所以兜了好几圈罢。
丹殷笑着跟陶一鸣打了招呼,邀请他留下吃饭。
陶一鸣不自在地偏过了头,说宋总还吩咐了点事得立刻去办。
“这么急,怎么在这等了我这么久?”丹殷笑着脱了外套,卧倒在沙发上,撑着手肘看向别别扭扭的陶一鸣,眼里的笑意似有若无,闪着细碎的灰蓝光芒。
他不等陶一鸣回答,径自发问:“你讨厌我,对吧。”
陶一鸣怔了片刻,没有反应过来。
“不,不,你是可怜我,近期越来越明显地躲着我。以前你不是这样的啊,一鸣,”丹殷卧在沙发上,微微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是宋延有新欢了,你不好意思对我说?”
丹殷垂下了脸庞,喃喃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最近宋延越来越忙,陪我的时间越来越少。”
“陶一鸣,”丹殷撑起手肘,歪着头直直地望向他,“你不要瞒着我。”
丹殷直勾勾没有半分遮掩的目光扫过来,陶一鸣一愣,下意识回了句“还没有”,出了声才意识到这一点,懊悔涌上心头,不得不解释起来。是宋老爷的意思,宋总没答应。只是为了应付宋老爷,不好成日来这边。
丹殷没说话,只是微阖着眼帘笑了一下,无辜又诱人:“一鸣,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对吧。”
陶一鸣忍不住上前几步,想要走过去安慰他,抱住他,轻轻地哄他,却记起自己的身份,克制地后退了。
丹殷翻了个身,懒洋洋地嗫嚅着,浑不在意般:“你走吧,我不强留你。”
阳光透过绿色的帘幕,晕染了沙发上的娇人。陶一鸣僵直着身体停留片刻,感到十分不甘,但他的任务已到了紧要关头,绝不能半途而废。陶一鸣握紧拳头,看了一眼丹殷娇软的侧影后,转身离开了。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了远远驶来的流利车身,他辨认出来,快步走到了两边,伫立一旁。车辆驶过了,他才迈着步子继续前行。
宋延下了车,走到庭院里摘下一朵绒球月季。他轻轻捏在手里,走进屋,换了鞋。看到丹殷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踱步过去,顺了顺他的黑发。
丹殷回头望,乍见眼前一朵花,张开唇瓣,含住了一片。宋延摸他头发的手顿了片刻。丹殷微微后仰,那片花瓣被叼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