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殷思绪辗转,回过神来。现在他衣食无忧,房产几处,却只能呆在这些空荡荡的房间里,坐等宋延回来。宋延最初给了他一份助理的工作,没干过三月,他就被一经理堵到了厕所。经理开着价码强行做生意,丹殷闯出去直接找了宋延。经理被开了,丹殷也干不下去。之后宋延送他去读书,学校里的富贵公子哥扎堆似的凑上来,在一次差点出事后,他的学校之旅也泡了汤。

    渐渐地,随着他的脸长开了,他的活动范围也越来越窄。两年前还能混进餐厅勉强维持服务员的工作,现在出个门都必须带上口罩墨镜。他活得不自在,锦衣玉食都没了意思。

    丹殷的眉头蹙起,不再回想这些。坐起来玩了会儿游戏,感到有些无趣,想到好几天没直播了,翻出口罩跟墨镜一一戴好后打开了设备。

    为了让可能逃狱的人能够联络上他,丹殷几月前以曾经约定好的联络暗号“池中鹰”为名,注册了一个直播平台,时不时唱两首歌。他首次直播时唱了一首荆棘园林,第二次唱的是A城A城。这样的话,就不怕那人找不到他。随意去个黑网吧或者弄来个手机就能知道他的所在地。

    直播开始,丹殷抱着吉他轻轻吟唱起来。他向来随性,偶尔会随着心情起伏轻轻哼唱,偶尔也会唱些童年歌谣。粉丝留言的想听的歌,也会唱上一两首。

    没过多久,有些累了。丹殷便宣告结束。有粉丝让他固定一下时间,丹殷摇了摇头,只答不方便。有粉丝问能不能剪辑转载,丹殷隔着面罩笑了笑,道了声随意。

    接下来的生活平平淡淡,只某日起床慢跑时,丹殷遇到了一个生活在闪光灯下的光鲜人物,平静如水的日子乍起波澜。

    那时他跑到拐角,擦汗的帕子在转弯的过程中掉了。停下脚步,正准备弯腰去拣时,有一人先拣了起来。丹殷顺着手望过去,看到了一张温柔俊美的脸。是——好像是——辛文赋?

    丹殷有些发怔,那人将帕子递给了他后,笑着离开了。

    辛文赋是知名的影帝,从一文不名到积累了自己的资本,花费时间不到十年。丹殷电影看得不多,但也看到过他的作品。辛文赋被人称作是老天爷赏饭吃,长了张上镜的脸,演技也出神入化。但是他又不仅仅是个演员,解约后,他开的公司慢慢蚕食了前东家,成了新的娱乐圈老大。在这个阶级固化,上下层之间流通渠道几乎全然断绝的世界,辛文赋的成就堪称商业神话。

    接下来的一周,丹殷晨跑时总是时不时就碰上辛文赋。渐渐地,两人熟悉了起来。偶尔他们会一起伪装后逛商场超市,穿行在人群之间,挑选喜爱的果蔬肉食。辛文赋也会笑着邀请他去他家做客。推辞几次后,也应了一回。

    到他家时,辛文赋还在厨房里忙着。他围着深蓝色围腰,灵活地用刀刃将菜切得规规整整。丹殷凑上前去调侃几句,辛文赋只是温柔地笑着。

    内心深处,丹殷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有些不妥,倒不是宋延的缘故,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巧合了些。耷拉下圆眼,丹殷看着桌上的家常便饭,抿了抿唇,心里丝丝缕缕的暖意将那丝不妥压了下去。

    辛文赋有名有利有地位,与之相比,自己几乎一无所有,他又能图谋什么呢?或许是有缘吧,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而且这两月来的相处也算是愉快……

    端完小菜,辛文赋解下围腰,靠在厨房门框上。他没有立即上前,只是用一种复杂晦暗的目光打量着丹殷。

    眼前的人已经长大了,眼神却还跟幼时一样无辜。幼时的他总是微睁着双水眸柔柔看人,小手弱弱地扯着别人的衣角,怯懦地嗫嚅着不要丢下殷宝,不要不要……辛文赋只好抱起他,安抚说不会的,我抱你,就这样带他逛遍了大山的每一个角落。多年未见,小小的殷宝长成了如今的可人模样,却将幼时的哥哥忘了个一干二净。

    丹殷若有所觉,回头望去,只见辛文赋笑着摇了摇手里的酒,问要不要来一杯。

    来一杯?

    好……好啊。

    他讨厌酒这个东西,却又沉迷其中。像是褪不掉的皮,牢牢地裹住了半个身体。酒液在瓶里晃悠,丹殷感到一阵阵疼痛,连皮带骨细碎溃烂,再看一眼时,身体又很快又酥软起来,从尾椎到颈骨,星星点点,一片一片,他忍不住轻轻颤栗起来。

    他感到辛文赋的眼神发生了些微变化,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衣角,直抓得娇嫩白皙的手指根根泛红,才勉强克制住身体的战栗。在那雕饰着黑纹的门框下,辛文赋的姿态亲和优雅,如此自然地晃荡着手中的猩红美酒,诚挚地邀请他共饮。美酒佳肴,朋友亲和。

    可丹殷却感到不安汩汩,起伏晃荡。外面的光阴了些,辛文赋的眼神被衬得晦暗不明,他晃荡的手轻柔多情,拿着酒的样子像在献一朵含露玫瑰,又像是举了杯毒液诱哄来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