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楼前围观的人潮不久后就散了,李明琅接过王掌柜递来的紫苏饮,一饮而尽。里头放了冰糖,入口生甘,另有紫苏的异香,是消暑利器。
“呼。”李明琅轻抚衣襟,“都要入秋了,怎的日头这样大?”
王掌柜满脸堆笑:“李当家的,今个天不热,是咱们两家的生意火热。”
李明琅一瞧他滴溜打转的眼睛,跟个吃胖脸的黄鼠狼似的,觉得好笑,王掌柜这是刚开锅就想着收钱的事了。
她啧一声:“云生镖局跟你做的是长久生意,钱的事嘛……”
王掌柜蚕豆一样的眉毛往上一提:“怎么说?”
“等三天后于县尉交钱,我立刻就给,一旬一结,少不了你一分的。”
这年头,熟客在酒楼茶肆赊账,挂单到第二年都是常事。听李明琅一说,王掌柜立刻放下心来,一旬一结账,这是什么良心镖局?
至于为何不能当日结钱,李明琅也有她的算计。往后生意做大了,铺开了,若是家家都当日销账,那镖局极容易陷入周转不过来的境地。眼下她尚有爹娘留下的家底,但也经不起挥霍。
日头尚未变得毒辣,李明琅挥别王掌柜,顺走一壶紫苏饮,乘上绿豆的马车,优哉游哉地回镖局去。
早市还没散去,一路上,人声鼎沸。李明琅撩起珠帘,看向走街串巷挑担的卖花郎,摇着铜铃卖糖的老人。她的生意只针对酒楼和大户,不会影响到小本生意的店家,如此才能互惠互利,不至于断了普通人家的生路。
快至镖局,李明琅就听到马的嘶鸣。她搭着绿豆的胳膊跳下车,拎起斗篷往门边疾走,就看到张镖头领着一群镖师在从院里搬东西。
一只只黑木箱子又大又沉,两个壮年男子才能抬起,放到车板上,车轱辘都跟着打一个颤。
“张镖头,你们今日就出发吗?”李明琅上前问。
张鸿鸣肩上扛着长刀,皮做的刀鞘黑黝黝的,在阳光下反射出饱经岁月洗礼后的光泽。他搔一搔纷杂的胡子,一双虎目望向李明琅。
“点好货后马上走。”
李明琅看着张镖头手下一个个筋肉虬结的镖师,眼馋得很,却知她不能心急。
“张叔,此行凶险,害了我爹娘的山贼也一时没有下落,你们大家务必小心为上。”她拱手道。
“明琅小姐,你放心就是。”张镖头的刀鞘拍了拍遮盖木箱的油布,“李大哥没来得及完成的单子,我说什么也得完成他的心愿。做咱们镖局这行,讲究的就是诚信。既然接下给票号押银子的单子,就没理由退缩。”
他生得高大壮硕,眉毛像一对黑蚕似的拧紧:“我还有一事不放心,乙等镖师都被我带出去,镖局里无人得用,可如何是好?”
李明琅低眸浅笑:“这事你不必挂心。现在咱们做的生意,只需要脑子和算盘珠子,不用舞枪弄棒。就算有急事,我还有谢少侠帮忙不是?”
张镖头的眉心凹痕更深:“那个谢钰,我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来历不明,你们才认识几天,就信任他了?大小姐,你太天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