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邀她在暖阁坐下,暖阁内不熏香,就只摆了果子,于是这里头就只有淡淡的果香。皇后见她瞧着那果子,便道:“我不爱熏香,室内燃香,味道稍重一点就犯头疼。
扶欢点头道:“还是果子好,香气清淡自然。”
宫女奉了茶过来,是上好的君山银针,扶欢记得今年这茶得的少,便是皇兄地方也没有多少,分派到各宫各殿的,只怕更少了。皇后这里既有,想来不论如何,皇兄对于梁丹朱,还是爱重的。
皇帝在吃穿用度上,从不亏欠皇后半分,但是别的地方,却又不一样了。
皇后同扶欢说起这次春猎,眉眼染上一点轻愁。
“陛下知我这段时间初掌宫务,身体疲累,赏了许多益气补血的药材过来。”梁丹朱笑了笑,“陛下还说,春猎时若是猎到了熊,便剥了熊皮给我做衣服。”
一个在西境军营中长大的女子,想来是对繁杂冗长的宫务无从下手,才会疲累至此。扶欢看了看皇后的脸色,虽然上了妆,但眉眼间还是有疲态。
“宫务这事,和练字一样,一回生二回熟,日久天长,皇嫂总会熟悉起来的。”扶欢劝慰道,“皇兄还答应给您猎熊,我知晓他的为人,便是没猎到熊,也会四处寻最好的熊皮给你。”
皇后也牵起唇笑了笑:“只盼这场春猎,能让皇上高兴。我不能与皇上同去,就希望宋妃能好好服侍皇上。”
宋妃就是宋清韵,虽然封了妃,却没有封号,只能以姓氏称呼。
扶欢低头喝茶,状似无意地略过了这句话。
春猎皇帝没有带皇后同去,后宫妃嫔,只带了最近风头正盛的宋妃,虽说以往围猎,帝后同去的次数寥寥,总有一人要坐镇后方。但是现在,皇帝带了宋清韵前去,不说其他,对宋清韵的宠爱肉眼可见。
扶欢不想掺和在皇帝的后宫的争宠夺爱中。
所以人也会是变的,成了她的皇嫂之后,她同梁丹朱之间便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关系,再也不同以往纯粹。其实很累,扶欢想,难得有一个合脾性的朋友,到头来也要计较着说话之间的分寸。
扶欢没有接话,梁丹朱也没有接着问下去,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错觉。
这场问安结束得也平静,扶欢走出凤梧宫,阳光跳过檐角上蹲坐的金兽,轻快地跃上扶欢流金的披帛。现在还能听到宫女的窃窃私语,说新继位的皇后娘娘心性柔善,将妃嫔的每日请安改成了三日一次,连带着她们这些座前伺候的,活计都轻松了不少。
扶欢抬手,将过盛的日光往眼睫下压了压。她回头对晴晚道:“今日去放纸鸢罢。”
御花园有一处芳草汀,芳草依依,茂盛柔软,扶欢从小就喜爱在这里放纸鸢。正德帝只得了她一个女孩,所以扶欢自小便没有同龄的玩伴,而她的两位皇兄又大她许多,即便是同龄,也不会爱上这种女孩家喜爱的玩物。母妃在时是母妃陪同她放风筝,后来母妃不在了,她放的次数也渐渐少了。
扶欢褪下那条流金的披帛,只手拿过风筝,是那只金鱼,也生得圆头圆脑,她今日特地带上那支步摇,现在看来,这两样越发得像了。
她穿着天水碧的襦裙,颜色同脚下踩的柔软细草很像,是春意盎然的模样。没有繁杂的大袖,袖口紧窄,很适合用来放风筝。扶欢拿住细线,晴晚在后头托着金鱼。太久没有放过风筝,连风筝线拿到手上都觉得生疏。
扶欢跑了两步,自觉差不多了,让晴晚松开手。那只金鱼在天上摇摇摆摆,还是落下了。
果然如此,她不觉得意外。晴晚将金鱼重新拾起来,扶欢将丝线绕在手上两圈,看见指尖一点一点地红了。风筝线不同于往常的丝线,它要更柔韧,能承受得住被风托起的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