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势凌厉,并不同于扶欢的花拳绣腿,那箭射出去后,还能隐隐听到远处一声哀哀嘶鸣,应该是确实射中了猎物的。在慕卿箭射出去的一刹那,就有侍卫跑过去拾取猎物。不多久,那侍卫便拖着一头鹿回来。
当头的第一声好字是皇帝喊出来的,紧接着,跟随皇帝的官员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扶欢偏过头,正好慕卿此时也转过身,那冷冽似霜雪的神情此刻化成了脉脉春水,慕卿放下弓箭,朝着扶欢温尔笑了笑。
初春枝头绽放的胭脂桃花,也不过如此了。
扶欢弯起眉眼,用口型也对他说了一声好字。
那头鹿是慕卿这天所猎到的唯一一头大型的猎物,除此之外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鸟雀兔狐。那一日,猎物最丰盛的是皇帝,需得七八个太监肩挑手抗才能搬回去。皇帝的笑意这日就没从脸上消下去过。
不过那柄流云和田玉如意还是被皇帝赏了人,他自是知晓今日为何他有如此多的猎物,那些随驾的大臣们,没有一个会不识眼色同皇帝争抢。既然臣下让他高兴,皇帝自也会嘉赏臣下的用心。
受到赏赐的是御史大夫家的二公子。诗书清贵人家出生的儿郎,武艺难得不错。扶欢见到他从皇帝那接过玉如意,是风姿秀美,和雅明净的模样,这样的人,垂眸回话俱是斯文秀雅,难以想象也会挽弓射箭。
太监念到他的名字,是叫做梁深。
随扶欢一同出来的宫女已经偷偷红了脸,却还是不住地往梁深那探头望去。扶欢悄悄在晴晚耳边道:“梁公子真是俊秀,是也不是?”
晴晚霍然红了脸庞脖颈,又羞又恼,只因打趣的是扶欢,才嗫嚅着说道:“俊秀不俊秀的,奴婢不知晓。”
但梁深生得是真的好看,在那些大臣中,对比更是鲜明,恐怕也只有慕卿,能与他相较了。
她轻声道:“我觉得是十分俊秀,想多看几眼。”
听到扶欢如此说话,那几个宫女才放下心来,不必担心殿下会因此责罚她们。宫里的宫女,在出宫之前,一生中能见到的男人恐怕也只有皇帝一人,但是许多人,连皇帝也见不到,日日看到的不是太监便是同她们一样的宫女。
梁深不是扶欢最值得在意的,到晚间回到行帐时,慕卿派了小太监同她说,他为她猎到了一只狐狸。小太监还道慕卿此时正在皇上处,待将那小狐狸处理好了,会亲自送来给扶欢。
但扶欢却是等不及了,她带着礼物提前收到的兴奋感,让小太监带她先去看那只狐狸。
慕卿的帷帐离皇帝明黄的御帐不远,他要预备着随时等皇帝的传召,帷帐离皇帝远了不行。一路行来,司礼监的人俱是噤声朝扶欢行礼,不过他们之前议论的三两语还是被扶欢听到。
“掌印大人如今是越来越受陛下重视,就这么一时片刻批阅奏章的功夫,陛下也不放大人回去。”
“嘿,你可是嫉妒了,你若有大人这般好的本事,陛下也离不了你。”
那两个说闲话的太监见过扶欢过来,纷纷下跪。领路的小太监越过他们,径直走向慕卿的帷帐,掀开了帐帘。扶欢自他们身边走过,可那两句闲话不是风过无痕,到底还是泛起了涟漪。
司礼监代皇帝掌印秉笔,本是权力极大的职位,非皇帝最亲近最信任的人才可胜任。慕卿便是这样的人。但如今御览奏折也寸步不离,皇帝的信重是不是太过了。
前朝不是没出过权宦操纵朝堂,断送江山的例子,俱是因为皇帝昏庸,将手中的权柄一步步送到宦者手上,致使朝中没有万岁,只有九千岁。
扶欢摇了摇头,慕卿不是那般为私利谋害忠良,祸乱社稷之人。她虽也听过慕卿的恶名,说他排除异己,手段狠辣,扶欢于政治一事说不上通透,但也能明了,他人口中的异己,大概是皇帝眼中的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