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冬季,在无数人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飘撒落地时,素日清冷的乔府却异常忙乱起来,全府上下的侍者仆从乃至主子都显得焦躁而慌乱。

    乔蕴隔着门窗以及厚厚的门帘,目送着请来的稳公进了屋子,却半晌没个声响,眼睁睁看着府里的下人被使唤得进进出出忙里忙外,而她自己就只能守在廊下来回踱步。

    不一会儿,一个从屋子里出来的侍者传了乔清的话给她,“公子说离正式发动还需一段时日,让家主先下去歇着,莫要守在门外冻坏了。”

    乔蕴哪里肯在这个时候离开,生怕自己离开一会儿,期间出现什么突发事件,这里又没个拿主意的主心骨在场,耽误了生产可不行。

    乔蕴固执地不听劝,侍者却也不敢再劝。

    幸而,没过一会儿,乔府管家过来,乔蕴听了管家的禀报,安排了一个下人负责传信给她,这才急匆匆地去了前厅。

    “辛苦王太医顶着风雪走这一趟了,家兄午后便觉腹中有样,小女实在担忧,还望王太医能再诊断一番。”说罢,乔蕴感激地一揖到底。

    王太医得了贵人嘱托,即便面对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却也不敢托大。

    “诊治驱病本就是吾等天职,乔家主不必这般客气,还请带吾先去看看产夫的状况罢。”

    乔蕴闻言略有安心,却也未敢放松,带着王太医回了后宅生产的院落。下人提前传话给产房,收拾一番后,才迎了王太医和乔蕴进去。

    这半年多以来,乔清几乎将自己全部心力用在了出书和照顾胎儿这两件事上,自觉将身体调养地十分不错,但毕竟怀上的头几个月,他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可算不上好,是否会影响到顺利生产,他的心底还是有些不安打怵得。

    直至王太医诊治后言是无碍,才让乔氏兄妹都松了一口气。有了信心之后,即便到了夜半时分疼得最厉害的时候,乔清的身体对疼痛已经麻木了,心里却始终撑着一口气。

    在这个大雪如絮的夜里,纯白的冰晶将黑暗侵吞笼罩,乔清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乔洁。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无足轻重,却仿若盘活了整个乔府。

    乔清开始更认真地学习为人父的养儿新技能,他那紧张又带点笨拙的样子,已经与整日埋在书堆中的孤傲男子迥然不同。

    而整日喜欢舞刀弄棒、外出交友的乔蕴,为了见到清醒时候的小侄子,待在府里的时间更多了。还有一个她自己不愿承认的原因,便是近期外出会友时,初为姑母的她,不免露出些傻姑母的呆拙模样,成为了友人间的新笑料。

    意识到自己结交了一群“损友”的乔蕴,终于能义正言辞地拒了友人的邀请,心安理得宅在府里逗弄她可爱的小侄子。

    连府里呆了大半辈子的忠仆,也因为乔洁的到来,每日脚步生风,多方打听,争取为娇嫩的小主子采购最好的用品,连那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都慈祥了起来。

    乔府因乔洁的到来焕发出新的生机,而看到这些变化的乔清,更加确认了当初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是对的。乔洁的出生并不光彩,但他从存在的那一刻开始,陪伴着乔清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光,也见证了乔清最坚强的时刻。

    他不会感激那场罪恶的灾难,却无法不感激上天给了他一个生命,让他在禹禹独行的路上,能有一个可以安放内心的地方……

    永昌二年,春,容朝朝廷下达了一则,震动举国上下大小士族乃至平民百姓的政令——推行科举取士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