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过那样的噩梦,容笙想,若是带他回到熟悉的王府,情况应会比现在好些。
想到此,容笙不再耽误,趁乔清安静昏睡着,用衾被和貂裘将他细细裹了,又唤来宫中步撵,匆匆回了王府。
回去的路上,容笙不知为何回头望了望这座宏大的建筑,她真想以后再也不用踏进那个鲜艳如血盆大口的宫门。
女皇死了,太女被监禁,如今,她在这宫里行走倒是比以前更自由了,只是这天下哪有白得的自由。
正如这汇集天下财富和人才的皇宫,看似像个富贵繁华的人间天堂,也许地下正绘着一个有繁复花纹的阵盘,宫里的人享用着天下百姓用血汗奉上的供养,又何尝不是被摆上祭台的祭品,他们为了权势地位互相厮杀,留出的鲜血却维持着阵盘日复一日的运行,生生不息。
而她,于皇宫出生时,可能已经被阵法打上了归属于祭台的烙印,尽管一直试图逃离,却终究还是要成为被摆上去的祭品。
尽管是个穿越女,容笙却从来没有生出过天命之女的觉知,她从不觉得凭着自己多出那几千年的见识就能超越这个时代金字塔尖的原住民,进而改变整个世界。
站在人性的角度,她们都是一样的。
也许,最后她也会成为其中泯灭人性、杀红了眼的一员。
只是不知,那个灿若寒星的男人能撑到几时呢?
呼啸的北风吹散了容笙的思绪,她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去。
三日过去,回了王府后,乔清的情绪稳定许多,也开始慢慢用些粥食了,一切似乎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容笙一开始以为他抗拒所有肢体接触,后来却见他对侍者的服侍并无明显反应;她觉得乔清一直侧躺在床上不利于恢复,应多试着下床走动走动,却从侍者汇报的日常中,发现只有她在时,他才会背对着外面,将脑袋和视线朝向床内,反而她不在场时,乔清时常依坐在窗边发呆,有时还会自己下床倒些茶水喝。
容笙没想到自己的存在,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成为施加给乔清的压力。
尽管心中苦涩,容笙却并未在乔清面前表露什么,只是借避免打扰他修养为由,搬到了书房,默默缩短了两人见面的时间。
只是,每日下午,仍会留出固定一个时辰的交流时间,容笙试图将上辈子学到的生物知识换成相对更容易理解和接受的语言,把生理需求和心理需求区分开讲给乔清。
告诉他:皮肤接触到的触感会通过神经末梢传递至大脑,大脑会根据不同类型的刺激给身体下达相应的指令,这样的指令很多时候都是十分霸道的,不受我们情感支配,甚至左右人们的情感。
就像有些时候,心里明明不爱,身体却仍会产生yu望。
这些道理作为文字写出来时,容笙可以挥墨如雨,笔走游龙,一口气写它满满一摞纸。但作为话语讲出来时,她却下意识地想要婉转再婉转,生怕触碰到乔清心里的某个禁忌之处。
可是,三天下来,似乎毫无效果,乔清一语不回,容笙也不知他是否明白了那些话中的意思,又或者有没有起到一点作用,让他稍稍减缓一些罪恶感。
她以为今天又是同样毫无进展的一天,却在离开前,从床榻上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
“我们,也是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