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纷争,争的是未来大业,而升斗小民,关注的是眼下的日子和乐子。
朝堂争议再多,只要上面没有禁停的意思,盛平坊的票便一日不愁卖,坊间关于盛平坊的话题也就停不下来。
京城贵公子圈中关于盛平坊,关于三皇女的讨论也是颇受欢迎的热议话题之一,无论哪场宴会,都要被这群男子们提及争论一番。尤其是盛平坊出了新节目的后一两日,已然成为京城贵公子约定俗成的筹办宴会之日。
“不知诸位可有观看昨日盛平坊出的新舞?”二月赏梅宴上,一位京中大臣之子兴趣盎然地向好友们推荐昨日盛平坊的新舞《小草》。
“什么?我唯一错过没去的一次,盛平坊竟演了新舞?”闻此噩耗,一名好友哀嚎道,“都怪母亲,非要我去什么南山寺,定是不愿我去盛平坊才故意支走我,哼!”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小草》一舞,虽名字起得简单随意,但观之让人心折,就连我那中了举人的远房表姐,看完后也是连连感叹: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注1”
“是极,尤其是后来一把大火,台上舞者一层层倒下的时候,我的心都揪起了。还好,静默几息后悄然响起的鼓声让我想到了心跳声,才忍着擦眼泪的冲动,看到了他们仿若初生,正极缓慢地向上生长着。”
“啊,结局竟是这样的吗?我还以为舞者们扮演的小草是真的死了呢?”
“那是你的眼神不好,都说了让你少刺绣,费眼睛,你偏不听,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众人激动地讨论着,但氛围并不每次都是意见一致地友好交流。
“呵,可笑,什么舞者,不过是身份卑贱的舞姬罢了,在盛平坊跳过几次舞,被几个没有见识的人一捧,就是当自个儿是个人物了不成?”
出言嘲讽之人乃是与二皇女定亲的南疆侯之子,阮芙,身为天然的二皇女党派,不仅没有必要为三皇女做脸,还得实实在在踩一脚。
一时之间,热闹的梅花宴不仅没有陷入尴尬,反而调转了风向,自有那愿意奉承未来二皇妃的家眷上来搭话。
“还是芙哥儿明辨是非,方才听闻众人谈话,吾正兀自纳闷着:世间各行各业,什么时候竟多了‘舞者’这一身份?可是因吾多日不曾出门,错过了什么重要消息不成?直到听得您这一席话,才豁然开朗,缘是一群下九流的舞姬自封的称号罢了。”
舞者,这一称呼也确是在盛平坊起源的,一开始只是盛平坊的管家、侍人和节目开始前的报幕人这么称呼。后来,凡是在盛平坊看过舞蹈演出的人,大部分都改了口,实在是因为舞者和舞姬的之间的区别,一目了然。
对于这些用生命演绎舞蹈,用舞蹈传递情感和思想的人,已经脱离了低级的享乐趣味,值得被世人称为“舞者”。
而二皇女一派在公开场合混淆黑白,抹脏盛平坊的事已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众人不愿徒惹是非,得罪风头正盛的二皇女,皆避其锋芒。
阮芙见众人如此知情识趣,心下满意,口上也没了遮拦,“要不怎么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养儿缘屋栋注2,这舞姬生的女儿,只知歌舞,也算是天性使然了吧。”
阮芙这话不可谓不恶毒,奈何在场没有比他身份高之人,众人虽觉不妥,也无人胆敢出言反对,正值郁闷之际,却听一人大声呵斥。
“够了!”呵斥之声从不远处的廊下传来,由一丛还未抽芽的葡萄架掩映着,众人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边还有人。
“阮氏,南疆侯的家风便是教你如何在外败坏皇家名声吗?”
随着一道慵懒着不轻不重的语调,一道清朗的身影从葡萄架的遮掩中走出,但他口中的话让阮芙听了却一点也不觉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