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上过去。
陈星早上胡乱洗了把脸就出了门,很不幸他出门的一霎那,202的伊丽莎白也恰好走了出来。
陈星不由自主一僵,就见伊丽莎白恍若无事一样跟他打招呼:“早啊,陈先生。”
“……早。”陈星机械地回应道。
“下楼去吃早饭吗?”就听伊丽莎白道:“我也要去。”
陈星尴尬地跟在她后面,避免和她对视,昨晚那好不容易抛之脑后的一幕又自动跳了出来,然而更尴尬的还在后面,因为伊丽莎白忽然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还以为你会用厌恶的眼光看着我,并且对我避之不及呢。”
陈星心里也没什么侥幸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想我确实看到了令人费解、超出正常认知的一幕。”
陈星心里郁闷了一下,该感到羞愧的难道不是对方吗?怎么搞得他好像才是做错事情的人?
“在这座酒店里,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都会变得习以为常。”伊丽莎白淡淡道:“你觉得呢?”
陈星不知道说什么,就听她喃喃自语道:“joined……我和我的孩子,从母体中就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直到他落地、成长,依然能保有那样亲密、跃动、不可分割的联系。”
她露出了一个微妙的、苦涩而甘之如饴的笑容。
“我的巴博,从小就会张开双臂拥抱妈妈,长大之后,他依然用拥抱来表达感情,我看着他向我走来,从稚嫩到青涩,三岁的巴博和十七岁的巴博,没有任何分别,”伊丽莎白仿佛絮语一样:“空荡荡的房子,寂静地只剩脚步声,谢幕的日光在庄园的角落投下亲密的影子和寂寞。”
“战争时节,这里是唯一的短暂安宁之地,我们悄无声息地生活在里面,数着日出日落,”她道:“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为这种隐秘而震动……你懂得这个感觉吗?”
陈星在她身上闻到一种罂、粟沉入泥土里落败的味道。
“我不懂,”陈星道:“但我想这不是这段违背道德的感情产生的根源。”
伊丽莎白看起来有些失望,她的脸色恢复了一种冷淡,这种冷淡在他们步入餐厅的那一刻更加明显。
陈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对面休息室里,蓝胡子夫妇似乎在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什么。
“一对热衷资助贫困画家,为他们的才华欢欣鼓舞的、热爱并且追求艺术的老夫妻,”伊丽莎白的口气十分微妙,但陈星听出了嘲讽和痛恨:“谁能看到那华美长袍下的虱子?!”
对面的蓝胡子夫人似乎接收到了伊丽莎白的注视,她原本热烈的笑容消散了,苍老的眼珠里浮现一种莫名的情绪。
“……我从未想过我会和我最爱的小丽兹隔着一道休息室的窗户互相投以陌生而痛恨的眼神,”就听蓝胡子夫人失神道:“她小的时候我们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入艺术的长廊中,但现在证明她没有继承我们一丁点的艺术细胞。”
“她说我们是她的耻辱,她没有办法理解我们的艺术。”蓝胡子先生沉默了一下,摇摇头:“当然同样的话也要奉还给她,因为我们也没有办法理解她那……难以理解的古怪癖好,耻辱属于蓝胡子家族,整个家族,不是吗?”
埋首在画纸上方的沈之言似乎专注于自己的作品,只有在听到‘蓝胡子家族’的这一刻,他的笔尖才微微侧了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