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长阶通道中,三人下行数里,与地面彻底隔绝,大地对神识的削弱,随着土层渐密,灵气浓郁,也愈发强烈,纵皇者亦无法穿透百米。
眼前赫然一座斗转蜿蜒的迷宫大阵,层层绕绕,枝叉纵横,难觅出口,更兼亦幻亦攻的阵法,一步踏错,便心迷身陷。轻车熟路的凌广平,带着二人兜兜转转,顺利走出大阵,豁然开阔,一片世外洞天,屋舍林立,俨然山庄模样,数十丈高的岩顶上遍布着一种日光石,散发着淡淡白光,将整个地底映成白昼。
轻罗缦裙,细语嬉声,三五成群的女子强者,来来往往,穿流不息,偶尔投来或好奇,或不屑、或厌恶的目光,也是匆匆一瞥。
三人穿堂过院,来到一座小亭,溪泉环绕,流水潺潺。
一位老妇人,坐在亭中,花甲白发,瘦削的脸上布满皱纹,淡淡的黄色灵气缭绕。几个女子,跪在其身前,瑟瑟发抖,也不知犯了什么错。见到凌广平自远而近,她换上了和颜悦色,抬眼打量着其后二人,陡然间,笑容急敛,老目圆睁,释放出阵阵威压,令对面的程长风全身抖颤,脸容一阵急变,竟是俊朗少年,不是陆羽生又是何人。
凌广平眼见此情形,如何不知自己失察,混入奸细,惊骇失色,跪伏于地,口中不断求饶。老妇人看也不看,怒极反笑道:“小家伙,你以区区灵士,就敢冒充我的手下,前来见我,真是好胆魄,若非我练有灵目,看破你气息假象,险些就被你瞒过,你心底一定十分得意,呵呵。”
陆羽生只觉对方灵威如山岳压顶,本欲勉力抵抗,而双腿腰盘哪堪重负,于是膝盖一软,跪伏于地,心中更是惊恐万分,没想到之前顺利的灵符引气,竟然被识破,更是激怒了这位近在咫尺的灵皇,犹如头入兽口,凶多吉少。他先前在商会催促凌广平,一来是怕时间耽搁,变生肘腋,二来是冒雨赶路,对于玄水双皇,可谓处处留痕。水秋云也不负所望,在半途便找到了自己,暗中跟随,但如今久久没有动静,必是被迷宫大阵所阻。
他不禁想起了身旁低头垂首,唯唯诺诺的何老,暗忖:“如今危机关头,恐怕也就指望你了,深藏不露的师兄。”
此何老非彼何老,早已被人冒名顶替,瞒天过海了。
此话要从真正的何老遁逃之后说起,三人一番商议,狼老自去通风报信,搬请援兵,陆羽生打趣道:“原来林兄并非一文到底,偶尔也会体验一下我们这些俗人的语言,呵呵。”
书生潇洒地一笑,半文半白地回应道:“见笑见笑,我于幼年时,恶武而好文,故发于心,积习已久而已……后来行走江湖,身份多变,自然不拘泥于形式。其实说起多变,陆贤弟也是当仁不让,飘香楼上一番伪装,也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陆羽生顿时恍然,原来自己便是那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林兄可是想询问洛山的消息,小弟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非也非也,我初时却有好奇,便派人一路跟随打探,竟遇劫掳少女之事,似曾相识,才会继续追踪,倒不成想贤弟好本事,请动皇者出手,直接捣毁了对方老巢。”书生看到对方眼中的疑虑,又解释道:“我来楚烈城,确有些私事,并非特意尾随贤弟至此,贤弟可安心。”
“如此说来,能在此处重逢,联手对敌,我们缘分着实不浅啊。哈哈哈哈。”陆羽生心中拨云见日,笑声朗朗。
书生满面笑意却透着神秘,语出惊人道:“我们的缘分可不止于此,要说起来,你该称呼我一声师兄才对,陆师弟!”言罢,他的脸容一阵变换,霎时一位陌生的中年书生出现,年近不惑,浓眉大眼,鼻梁削直,一扫穷酸腐儒之气,温文尔雅,气度不凡。
陆羽生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莫非是《换形术》。”见对方含笑点头,又猛然意识到什么,急问:“林兄气息内隐,似凡人百姓,是不是还修炼过《隐息术》?”
“哈哈,果真是师弟,换形、隐息,同为师傅他老人家的三绝技之二,尚有一部《幻影术》,不知师弟,可曾修习,对了,他老人家一向可好?如今身在何方?可曾与你提到过我?”书生蓦地紧紧抓住了陆羽生的手臂,眼神热切欢喜,状似孩童。
陆羽生一阵愕然,遂将三部密笈取出递了过去,摇头苦笑道:“这三部功法,奇绝巧妙,原来出自令师,真乃当世高人,可惜小弟无缘,只不过有幸从天机阁得到了这几本功法,并不认识你的师尊。”
书生惊诧莫名,急急翻看,“这其中正是他老人家的笔迹和神念,不会错的,但怎么会出现在天机阁呢?”心中热火却被瞬间浇灭,他将密笈在手中反复摩挲,怔怔出神,渐渐眼中湿润,神情莫落道,“说起来,我又如何算认识师尊,即不知他老人家名姓,又未见其真容,只是少年时得他传授灵技功法,引上修炼之途,相处不到一年,便悄然而去。我寻访多年,也未见其踪。倒是今日偶见师弟易容换形,如出一辙,如见亲人,喜出望外。师弟也不必推让,你既有缘得此密笈,便是我的师弟。师傅这三绝技,虽不是什么高深武学,却是江湖行走第一要术,师弟务必好好珍惜于它们,要知道,为兄可是靠着这三部功法,在江湖中闯出了千面书生的名头。”
千面书生,陆羽生在前世就知道这个名号,据说其人才智高绝,来去无踪,多以书生装扮游走江湖,却无人知其本来面目,更以灵皇低阶登上玄皇榜,要知道等级越高,越阶越难,想不到这样的奇人如今竟成了自己的记名师兄。只是他心中亦想,自己这便宜师兄恐怕秘密不少,至少在对阵何老之时,自己便感觉他未尽全力。不过对方真情流露,呵护之意,发于心,显于形,令自己阵阵感动。
暂且放下了诸般心情,二人定下追本溯源之计,由书生易容何老,加上他五行俱全,容、体、息三变结合,竟是半分不差,以假乱真。
只是天色渐变,而水秋云迟迟不到,狼老也不见回音,陆羽生担心夜长梦多,于是二人先行回到商会,实施筹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