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密不透风,可每个夜晚,寒风都肆虐席卷而来,把黄俞冻成一个冰人儿。一连三个月,黄俞几乎每晚都蜷缩在牢房的角落,发尾沾满凝霜,脸上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彻夜难眠。

    自从黄俞被押入大牢,她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众生皆有一死,可她实在不甘心!

    我曾答应过阿爹,陪阿娘平安喜乐地过日子。

    若是我死了,谁来照顾阿娘呢?

    “黄老大!”王德大声朝黄俞喊道。

    自从黄俞被关入大牢后,她娘黄四娘便来到京城。因钱财不多,黄四娘只好在京郊买下一茅屋、平日里以卖豆腐为生。

    王德是刑部牢狱里的看守,也是黄俞的邻居。然而,王德终究只是个小小的看守,除了给黄俞多送餐食,无力再为她多做其他事。

    “今日官家得了位小皇子,故而大赦天下,你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可是遭了大罪的!你快离开吧。”王德点燃火折子,“我给你亮个灯,你且先收拾收拾。”

    “我……我吗?”黄俞收回思绪,煞是愕然,“当初以我一人之命换得整个山寨,如今怎么……”

    在葳蕤火光下,黄俞的脸映照出暖色,嘴角的血迹在惨白的脸上显得犹为刺目。

    王德眼睛低垂、颇为伤感道,“官家也顺道赦免了你,你回去好生陪陪你阿娘,她很是担心你。”

    “黄老大,之前经你那么一点拨,我终于在赌坊赢钱了。想必,你一定精通此道。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罩着小弟我啊。”

    “人家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怎么罩着你个彪形大汉呢?”黄俞含笑道,“赌坊之事,此事已矣,以后休要再提。”

    王德喃喃自语,“哄谁呢?关在这里面的都是穷凶极恶之辈,黄老大年纪轻、还是个女的,她这个人啊……肯定不简单!”

    黄俞收拾好包袱后,内心波涛汹涌。她走出漫无边际的黑暗、走向牢狱中那一缕微弱的日光……

    **

    卯时初,细小的雪霰子从天空上砸下,将明黄的琉璃瓦染成一片雪白。

    漫飞的雪花如千粒珠玑,打在金庑重檐上窸窣作响。在长长的甬道尽头,一排禁军押送数十人缓缓走出宫门。

    四周的朱檐碧瓦、雕梁画栋在墨蓝的天空更显恢宏,而那洁白的丹墀上透出彻骨的冰冷。

    黄俞头发凌乱,面色发白、毫无血色可言。殷红的血渍晕染在她单薄的白衣上,像斑斑点点的桃花引子。

    她浑身脏兮兮的、衣衫破烂不堪。黄俞随手捧起地上的雪,把裸露在外的手脚猛搓一顿,将沾染的血渍和尘土搓净。

    因天寒地冻,牢狱中更是刺骨地严寒,黄俞的手脚上长满浓疮。如今几条裂口经由她这么一搓,刹那渗出血迹。然而,黄俞丝毫没有在意,一心将自己的手腕和脚踝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