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流年>青春都市>醉死当涂 > 六、狗熊欺负狗熊
    “下面将由我为大家带来一支独舞,践行柏柏尔。”

    这支舞我学得不容易。学舞初期我天天观摩大师的录影带,如痴如醉地学,亦步亦趋地跳。老娘皮演绎的是一个版本,德国现代舞大师演绎的又是一个版本,但后期老娘皮再不准我模仿,她怕我走不出那些框架,跳不出更成功的来。

    没灯光,也没音乐,我最先还轻声哼唱为自己伴奏,但很快别的一切都不再重要。一支舞杀尽百花,催生万物。

    一连串疯狂又即兴的舞步中,我的灵魂飞升出去,它俯视着舞台中央那个年轻的舞者。

    他时而腾空,时而旋转,他时而抱膝曲体,被无形的母体兜在怀中,时而张扬双臂,飘忽如烟。他已有的人生片段被这支舞蹈一一呈现,他的卑微与高贵,他的温驯与挣扎,他的悲苦与快乐,他的坚韧与徒劳……此时此地,全都以他的肢体向这世界倾诉。

    跳一支有始无终的舞,世上再无袁骆冰。

    最后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停下的,我力尽倒地,注视着只有一个人的观众席。

    不知何时黎翘出现在场内,好像他已在暗中伫立良久,耐心地等着我落幕。

    我仰着头,肩膀轻颤、气喘吁吁地与他对视。而黎翘竟然也在颤抖。可能五分钟,可能十分钟,黎翘目光中那种可谓之“惊艳”或者是“共鸣”的东西渐渐散去,然后他朝我走过来,声音不带情绪地说:“把地擦干净。”

    崭新的塑胶地板上留下了脏兮兮的脚印,还有一串奇怪的水迹。我的视线早已模糊,分不清这是汗还是泪。

    “把地擦干净。”黎翘抬脚踹我,又说一遍。

    勇气无端端地蹿起来,我居然生硬地顶撞他:“要擦你自己擦,在这台上我只是个跳舞的人。”

    黎翘被我的态度惹火了,加大力道抬脚又踹,可我依然直挺挺地跪着。

    一脚没将我踹倒,第二脚最终也没踹下来。他静立于我身侧,抬手按住了我的后脖子,手劲微妙难言,好像是施压,好像是安慰。

    回程路上我的情绪一直不是很高,副驾驶座上的黎翘也一样,我们两个一路无话,车厢内是暴雨将至的寂静。

    路程行至三分之一,沉默终于被打破,黎翘突然出声:“把车停下!”

    车停了。身旁的男人快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爷!爷,我错了——”这会儿一颗舞者的雄心淹熄大半,我心知不妙,竭力讨饶。

    黎翘打开我的车门,不容分说地揪过我的领子——我犟他不过,被拽出了车外。

    “滚。我不想再看见你。”他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劳斯莱斯启动的瞬间忽又停下——那打包好的三笼汤包从车窗里飞出来。

    我被狠狠弃于街头,不解为何黎翘会大光其火,但有一点好像挺明白,我把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如此轻易地丢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