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憎恶、恐惧、腐朽、枯萎、绝望、毁灭,鲜血、屠杀、尸骸、残垣断壁。他在坠落,混乱无序的魔风无情地撕扯着他的灵魂,被刀刃贯穿的心脏表面布满了皲裂破碎的豁口,在璀璨符文的笼罩之下艰难地搏动。
来自至高天的低语如同附骨之疽,将濒临崩溃的理智剜得千疮百孔。银月的光辉轻柔地拂在完美无瑕的容颜之上,他的指引者、他的光芒、他的救赎哀伤地注视着他。快乐、满足、唯美、浪漫、欲望、需要、陪伴、友谊,自私、好色、强欲、贪婪、堕落。漆黑的深渊吞噬了月亮,它自遥远的穹顶坠落,破碎的晨光溅在法师的脸庞上。
那不朽的、迷人的、魅力四射的青年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濒死的神只倒在他的身前,祂的呼吸又浅又急促,在法师的耳边回响。他对匕首落地的声响置若罔闻,鲜血从双臂缓缓流下,浸透了衣袍,温暖的热流贴上惨白的肌肤。他的引导者发出窒息般的嘶喘,濒死的肢体猛地痉挛着,随后陷入了永恒的静止。
被精灵亲手杀死的导师抱住了他,如此的亲密、如此的熟悉、如此的温暖,法师呆滞地愣在原地,就像接过祂温柔又不容拒绝按在手心的匕首时那样。他所爱之神将他拥入怀中,曼妙的、宛如天籁的细语在思绪的旷野中旋转跳跃。狂热的爱意宛如狂风暴雨一般浸染着不堪重负的灵魂,巨大的安心感在隐隐作痛的胸口处疯狂地伸展、蔓延。
他的眼尾滑过一丝莹润的光泽,闪烁着魔法光辉的长剑突兀地扎进了肋骨,乌黑的鬓角被飞溅的液体打湿,圆润饱满的血珠点缀着柔软的青丝。胸膛几乎被剖开的青年笑了笑,无声地用口型说了一句话。祂的形体陡然崩解,先是血肉,其次是骨骼,最终爆散成一团飞扬的尘埃。除了法师脸上的血污之外,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火花消散了,没有任何预兆,狂乱的魔法风暴剧烈地冲撞着彼此。他脚下的岩石四分五裂,摇晃着,迸发出灼热的蒸汽。随着大漩涡的解体,奥苏安的一切正在分崩离析,每一丝从大漩涡中逸散的能量,都会让这座完全依靠魔法维系的岛屿向着毁灭的结局昂首阔步。
支撑着大部分地区的板块沿着大陆架断裂,成片的土地被海水淹没,长年休眠的火山开始爆发,赤红的岩浆喷涌而出。毁灭,近在咫尺。
法师不顾一切地吸收着这些能量,他知道这将是他的末日。即使他对魔法有着无以伦比的理解,但是从来没有凡人能够在控制两道以上的魔法之风后幸存下来,更不用说像他这样拥有一副极端虚弱的病体之人了。
白皙如凝脂的皮肤变得焦黑枯萎,他的精神逐渐跌入疯狂的深渊,纤瘦的躯体沸腾起来,血肉缓慢地剥落,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大片洁白的骨骼裸露在空气当中。狂躁的魔风终于平静下来,盘亘在大地之上的裂隙开始以难以察觉的速度缩小。法师深知自己距离成功尚且遥远,任何一点微小的疏漏,都会使趋势瞬息逆转。
过于的全神贯注使他忽略了许多细节,来自永恒王与卡勒多的警告没能穿透川流不息的魔风,在他竭尽全力将所有的能量尽数吸收进体内之时,金色的光芒自远处驰骋而来。他的兄长,被所有的背叛逼疯的神只,祂的长剑毫不费力地刺穿了背叛者的胸骨和内脏。
他像个破布娃娃似的挂在剑刃上,绵软无力地耸拉着脑袋,仿佛正在好奇地打量着贯穿胸口的锋刃。意识逐渐模糊,大块大块的黑斑浮现在视野当中,只余下累累白骨的指尖绽放出令人安心的光明,轻柔地落在那张痛苦又狰狞的面庞上。
祂的兄弟的残骸安详地躺在地上,失去了大半血肉的躯体看起来格外地孱弱,清俊秀美的脸颊被狂暴的魔风绞得支离破碎。太轻了,抱起那具尸体的时候,祂在心里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