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执著地下个不停,满地阴湿也不肯讫息。在苏荷看来,囿于凡尘的每一滴雨水都蒙受了黑云染指,怎一句溷浊不堪了得。人世间,最痛苦难挨的莫过于无可依怙,最寂寞难耐的莫过于无情可渡。
6月1日,中午12:30,望江市东湖区喵了个咪的西餐厅。
门上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苏荷放下伞,两三下撬开门锁,径直朝二楼走去。行到两层楼梯交界处,劈面撞见了玉陀螺。
玉陀螺是望五之人,平昔性趣寡淡,今朝饱看苏荷媚丽姿容,魄荡魂消,动了风流之兴。“小妹妹,你迷路了。”他扯开笑口道。
“疤头……扶我一下。”言讫,针刺般的疼痛以更快的速度向身体各个角落扩散开去,苏荷眼中噙泪,硬撑着挺身向前进了一步,才发现认错了人。
玉陀螺听了个含糊。他觉察出女人说话很是费力,却不知是何缘故。呆了半晌,他又道一声:“小妹妹,你迷路了。”声犹未绝,便听到女人自报姓彭。
若此言不谬,此番该是惹上大麻烦了,玉陀螺心下想,听得人闲讲,布信一门原是在彭羽掌权时期脱离布家的,向日,不经嚣争脱身而去的,唯信门尔。彭家人倏尔找上门来,莫不是不甘屈辱,来讨要那祸患的?
两人默默地站了好一阵子。最终苏荷一步步捱到二楼尽头的房间;玉陀螺跟了几步,转而一想,合该请示门主。
房间里,打着牌的四人眼见苏荷在折叠椅上坐妥,一齐露出凶恶的势头。就在这时,门把手咔嗒一声,一瘦如枯骨的男人自偏门而入。相见之间,男人立住脚,高兴得惊叫起来:“二小姐。”
苏荷此刻已经痛得开口不得。晏些时候,身体稍缓,她方才直觉出眼前之人是这里唯一的一张熟面孔——方来贺。
接下来,拱听众人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了许多装谎之言,苏荷心头的恶念愈益喧嚣。“我来找疤头。”她插进去说。
须臾间,众人的脸黑成乌云一团。方来贺扯张椅子,旁坐相陪,道:“疤头,折进去了。”他顿了一顿,接着辛酸地说:“二小姐,他们……说你摔坏了脑子,不许任何人去见你。”
一阵沉默和长久的凝视后,苏荷情感上泛起丝丝隐痛:“叔伯子侄之中,竟还有人敢操心我的事!”
言还未毕,但见玉陀螺走进来,背着苏荷,对众人比划了一个灭杀手势。方来贺看罢,惊愕得魂掉大半,本就瘦弱的骨架,像是要散了般直打战,没法停下来。
重重的关门声。苏荷朝身后瞪了一眼,然后用充满嘲弄的目光,轮流打量了众人一番。“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忍不住洗牌了。”
“我很佩服彭二小姐单刀赴会的勇气。”为首的脏辫男将双腿抬到牌桌上,摆出一副懒散的样子,“到了下面,可千万别怪兄弟们不讲道义。要怪,就怪你那个好弟弟,把大家逼得没活路了。”
苏荷看不惯他如此作乔,转脸问方来贺:“我那个没出息的弟弟,不会是落到你们手里了吧?”
方来贺喉头哽住了,满脸流露出极度克制的哀恸。苏荷认真地细看他一番,心中盘踞起一个念头:这个人,兴许用得上。
“二小姐,得罪了。”说了这句话后,方来贺粗暴地擒住苏荷原本就松落着的双臂。脏辫男见状,扔过去一根登山用的安全绳。方来贺单手接住,然后开始捆绑苏荷的手脚。
“我给你脸了。”苏荷尖刻地说,毫无反抗之意。
“脸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方来贺回嘴道,而后,偷偷将一把拇指大的弹簧刀塞进苏荷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