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针已经驶向凌晨一点,万籁俱寂。
跟小簿子对视半秒后,她开始面无表情地翻页,机械地翻页。
膝盖跪在地面,磕疼了,就换一边。
可是越往后翻,关于进账的记录越来越少,反而变成全是支出。
桑保国在得知自己生病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继续工作,因为一开始是良性的肿瘤,不过后期恶化了。
当年化工厂为了造一批竞争量多的料子,竟然不惜违规使用化学物品,过程污染还有辐射严重,‘不奸不成商’,为了获取最大效益,还非法敛财、以至于贿赂、贪污。
九几年那会儿,去那里做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一些当地的还有周边城镇的人。
没有合同,没有保险,只有看似很划得来的报酬。
可是那些东西有毒,身带无法逆转的毒。
年轻时遭受的罪,在身体上留下烙痕,终于最后还是有所应验。
零三年,桑保国偶感身体不适,去医院体检。
领他检查的护士是他中学时期的‘初恋’,帮他化验血液的医生是他中学的同学,跟考上重点高中而因为家庭原因被迫辍学的他不一样,他们都在将来也就是现在有了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那天尴尬的事情是一连串来着的。
诊断书被带外婆看脊椎的裴行端捡起来,但是被定义为良性的肿瘤似乎并未令桑保国绝望,只是拿着化验单子的手,颤成了筛子。
这是这天,阴云密布的天色里第三个他认识的人,撞破他的狼狈。
可小裴是个好孩子,他一直都这么觉得。
并且沉稳的男孩子答应了,会替他保密,这样一来,小渴就不会知道。
桑保国不仅不觉悲伤,他甚至难得地觉得这份压抑得到了分享,而非那么孤单绝望。
小裴,是个好孩子。
由良转恶是慢慢累积的,说来也怪,这些年来他满怀乐观的度过每一天,甚至身上都没再有疼痛的感觉,可是那病,就是恶化了。
每天看着活蹦乱跳的女儿,桑保国恨不得一天拆成三天来过。
但是一切都像是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