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垣谨记着来时路上吴氏的叮嘱,埋着脑袋,捏着嗓子支吾道:“孙女……就记着听闻爹爹去世,头一疼,然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知道今天一早醒来,娘和我说了许多事……我还有些弄不清楚……”
唐老夫人念了一声佛号,将唐垣招到身边,拉起了他的手。
唐圆这身子还真是被唐二夫妇养得细皮嫩肉。虽说男孩儿的骨架天生比女孩的要粗大些,这改不了,可皮肉却是温润光滑,手指关节柔软,指甲修剪精致。难怪都长到了十八岁,还没怎么露馅。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唐老夫人叹着,拍了拍唐垣的手背,“我看你这眼神儿,确实比过去要亮了许多。佛祖保佑有孝心的人,你至诚至孝,福至心灵,今后会有好造化的。”
唐垣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合适,干脆继续低垂着脑袋装鹌鹑。
想来唐圆之前是个傻子,大伙儿都习惯了他反应迟钝的样子,老夫人也不以为然。
二房的孤儿寡母显然在唐家没什么份量。哪怕唐圆这么大一个人突然病愈,众人也没表示出太强烈的情绪。
倒是之前先开口的那个紫衫妇人又笑着说了一句:“圆姐儿好得正是时候,果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话中还有话,听着不大舒服。可吴氏依旧针扎不动地坐着,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还是唐老夫人给出了解释:“你们娘儿俩来之前,我们正在说着一个事。今年中秋那阵子,因庄敬太子刚刚走了没多久,各家都没心思过节。如今国丧过了,东阳王妃亲自主持重阳莳花节,我们家也得了帖子。这是难得的体面,一定要去捧场。”
唐垣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东阳王妃,这位不正是他头号情敌谢骞的娘吗?
一提到谢骞,唐垣就想到白继安。
自己上辈子死在他怀里,临终前还听着他哽咽着唤着自己的名字。唐垣胸口一疼,仿佛那根扎穿他的箭随着他一道重生了。
白继安……不知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可不是普通花会!”老夫人口气忽而严肃,口音也更重了。唐垣不得不集中注意力去听她说话。
“这重阳莳花节是京中每年都办的盛会,说白了就是寻个由头,让各家相看女婿媳妇。能去花会的,全都是京里顶尖儿的人家。今年是咱们家在京城落户的第一年,万一在花会上不知礼数出了丑,不仅自个儿被笑话,还让娘娘也跟着没脸。所以,今儿得了消息,明儿就好好准备起来。再说,四娘和五娘的婚事拖不得了,六娘也该及早准备起来。”
被点了名的几个女孩儿纷纷低头,露出羞涩之意。
一位面庞圆润,穿着杏黄衣衫的夫人道:“娘,我看三娘如今身子大好,孝期也过了,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对,对。”唐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朝吴氏道,“二郎媳妇儿,你也给三娘准备一下,让她跟着一道去莳花节。三娘都满十八了吧?虽说京城的贵女出嫁都晚,可人家相看得早。圆姐儿这个年纪才去相看,不大容易找到适合的夫家呀……”
事儿还没办呢就唱衰。即使唐垣完全不打算嫁人,这话听着也不大舒服。而吴氏低眉顺目地应下,始终没有多余的表情。
老夫人又对唐垣补充了一句:“三娘也别躲羞,你大姐在你这个年纪,都有了她家大郎了。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可你这年纪不小了,也得自己上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