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冈被石得一从皇城中送出来时,正好听到一名小黄门赶着向石得一报告,金水河已经漫上来了。
金水河原本是皇城的饮用水来源。穿过京城的河道,在河岸两侧,都修筑有矮墙。就算深井开始在京畿普及,石层下清冽甘甜的井水成了皇帝一家、以及一些头面人物的饮用水,但皇城中大部分人和牲畜的日常饮食,还都要依靠金水河。
金水河一泛滥,就是皇帝也要头疼。
‘希望不要闹成至和三年、治平二年那样的局面。’韩冈想着。
不论是‘坏官私庐舍数万,社稷诸祠坛被浸损。’,还是‘坏官私庐舍,漂人民畜产不可胜数’,都是这座城市中的住户所不愿意见到的。
不过这时候王安石应该不会糊涂,一个江西人不会不知道雨水成灾会是什么样的惨状。
还真只能依靠政事堂了,韩冈有些不甘心,他不愿意将自己的安全交托给别人,只是职权范围不是那么容易变动的。
韩冈新近得赐的宅邸,原本离得皇城不远,没等他多想一想水情的解决方案,就已经到了家门前巷子连通的大街了。
因为韩冈绕道进城,失望而归的百姓为数不少,方才一路过来,他就看到了好几批人从西十字大街的方向过来,而眼下街巷口处更是人多,幸好有不少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快速离开。
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人顶着,韩冈此时又恢复了轻松的心情,“坏了京城军民的兴致,这一回罪过可就大了。都找上门来了。”
“枢密不知,他们方才可都涌到巷口来了。”被王旖派来迎接韩冈的家丁在旁边语气夸张的说着:“三丈多宽的巷子都被挡住,连着送拜帖来的官人们都没了立足的地方。幸好天色晚了,才被本厢的巡兵给赶走。”
东京城中,绝大多数的厢坊都取消了宵禁,不过在内城中,尤其是宰辅和宗室国戚的赐邸所在的坊中,管得就很严格了。巡夜的士兵一队接着一队,更夫的梆子也是绕着深宅大院响了一圈又一圈。来求见的官员倒也罢了,剩下的百姓都是看热闹的居多。巡夜的官兵一赶,都各自散去。
韩冈一行回来时,街巷中已变得比之前空旷了许多。
官员们大部分都知情识趣,拥挤在韩家家门口,想要做的仅仅是递拜帖,而不是想着在韩冈回来的第一天就能跟他说上话。
此外虽然还有些军民围观,也有几个抱着侥幸心思的官员,但旗牌喝道在前,青罗伞张举在后,当韩冈驭马走向家门,在宰执的威仪震慑下,巷中已变得鸦雀无声。
平日里都是紧闭着的朱色正门从内侧打开,韩家的管家领着两名仆人站在阶下,向着门内高喊:“枢密回来了。”
在门前甩镫下马,韩冈随即大步踏入了家门,久违的家人,让他抛开了所谓宰辅的稳重。
王旖领头,韩冈的妻妾子女,还有家中的仆婢都在照壁后的院中。一见韩冈便齐齐下拜。
“都起来吧。”韩冈上前搀起了王旖,一边打量着妻子,一边笑道:“这半年,可是辛苦贤妻了。”
韩冈话中调笑的味道居多,王旖横了他一眼:“没个正形。”
回到正堂坐下,韩冈把子女们都叫到了面前来。
时隔半年,韩冈的子女都还好,各个健健康康的。大部分都长高了一寸半寸。而且在韩冈去河东的这半年里,前后又添了两个,依然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