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太后能继续理事,把皇帝关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跟过去一样。但现在太后重病,国事操于宰相之手,这的确难免为人所攻,甚至被世人视作权奸。做得岔了,地方的叛乱,也难以避免。
“此事的确不可忽视。但吾如今病重,除了诸卿,又能托付何人?还请相公多多费心。”
韩冈点头,“臣有一愚之得,请太后和诸位同列参详。”
诸多朝臣腹诽不已。
能在代天执掌大政的同时还取信于天下,就是周公也做不到,如此难度的考题,怎么可能一转念便拿出了答案?
韩冈肯定早就有了腹案,今天殿上的这一出,只不过是演给朝臣们看的。
韩冈根本就不介意会被人如何看待,他的计划终于到了最后一步,现在就是要揭开底牌的时候了。
“太后欲以朝事相托,操天下之权柄,荷国家之重负,便在宰相一身。于今军制,将无私军,难效五代。行悖逆之事,非宰相不能。臣虽备位宰相,亦不敢讳言。”
韩冈这是大实话。宰相已能操持军国之事,他和章惇对军队又都有莫大的影响力,即使枢密院的一种枢密使也比不过他们。集军政大权于一身,想要造反,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方便了。
“若想避免宰相权柄过重,无法可制,以至国家生乱,必须给宰相加以限制。”
李清臣闻言顿时双眉一扬,这的确是好事,韩冈为了自清,要自断手足,他这等这些本已大权在握的议政怎么能不开心。
诸多议政皆如李清臣一般欣喜,议政之制,本就是韩冈为避人言而弄出来的新政,现在不论韩冈怎么做,对他们这些议政来说,都是一桩梦寐以求的好事。
只有蒲宗孟则依然阴沉,不管宰相怎么自削权柄都轮不到他去想了。而且以韩冈的性格,下面肯定还有转折。
韩冈果然是转折了,“但宰相代掌国政,权轻,则宰相为下僚所轻,势弱,则朝廷难制州郡。故而宰相权柄决不可削,不耳,国事殆矣。”
“那该如何是好?”太后发问。
韩冈道:“宰相之权需增,宰相之任需减。”
太后闻言又问道:“增宰相之权,其中道理吾已明白。但减宰相之任,吾不甚明了,还请相公细说。”
“旧日天子、太后临朝,宰相任期长短,决于天子、太后。适任则长,不适则短。同时宰相之权轻重,也只看天子、太后的心意。若对参政比宰相更加信重,以下凌上也所在多有。”
王安石当年初入东府,便将宰相富弼逼得称病,整个政事堂就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他能这么做,自然是熙宗皇帝需要他来主持变法的结果。
太后听起来明白了韩冈话中之意,“也就是说,如今官家要思过反省,吾又不能临朝视事,宰相到底能任职多久,就没办法约束了。”
韩冈点头,“太后明鉴,的确是如此。”
朝臣们顿时躁动起来,尤其是一干议政重臣,对他们来说,缩减宰相任期,比削弱宰相权柄,更加有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