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颂和章惇,这段时间同进共退,又怎么可能别有心思?
苏颂出班道:“陛下放心,臣等明白。”
章惇道:“既然陛下有此意,臣等自当尊奉。”
甚至没被点名的张璪也出面道:“父母苦心,非是丧心病狂之辈,岂会无动于衷。想必经此一事,皇帝定会洗心革面,改过向善。”
呵呵。
蒲宗孟心中冷笑。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选错了立场,又在韩冈眼前表现出了不顺之意,蒲宗孟已放下了一切奢望。
放下了一切,蒲宗孟却感觉自己的头脑突然间一片清明。过去一段时间的记忆,清晰的映照在头脑中。
直到此刻,蒲宗孟才发现,之前几次自己与韩冈的对话,已经悄然透露了他一部分打算,只是自己利令智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疑点。
但此刻的蒲宗孟也确定,即使当时能够领会韩冈的用意,他也不会去附和韩冈。
行废立之事最忌讳的就是当断不断。
苏颂年长,可以不论,韩冈和章惇都还能在朝堂上坐镇几十年的时间。
他们在政事堂上盘踞越久,就会受到越多的嫉恨。每一位资望稍高的议政,就像自己一样,不满足于现有的地位,嫉恨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人。
只要不废掉赵煦,他的皇帝头衔就能源源不断的召集反对者。迟早有一天,当章惇、韩冈不能再一手遮天的时候,天子的报复就要到来了。
那时候,如霍光那般只是被杀光了全家,但在史书上还能留个好名声的结果,就是能得到的最好的结局了。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全家被杀光,无数污水泼到他的身上,最后遗臭万年。
但苏颂也罢、章惇也罢,张璪也罢,都跟太后一样,对韩冈的提议全然领受。
真不知韩冈是怎么给他们三人灌了什么样的迷汤,又是怎么帮太后安心,愿意冒着向家日后被屠戮一空的风险,再放过皇帝一回。
蒲宗孟只觉得匪夷所思,尽管放弃了贪欲之后,头脑变得十分敏锐,但他还是想不通韩冈用了什么办法,说服了章惇、苏颂,以及太后。
蒲宗孟和许多朝臣一样,都开始佩服起韩冈的纵横之术。那个已经被赶去岭南的逆贼,他和他父亲、兄弟,被看不惯他们主张学术的儒生称之为纵横家之流。可他们只能在纸面上做文章,将一件事正说反说,根本不可能做到韩冈现在达成的成就。
太后更加欣喜,“既然诸卿能看在先帝的份上,愿意再给皇帝一个改过的机会,吾便放心了。只是吾怕是看不到皇帝改过的那一天了。”
太后的感慨,没有留下让朝臣出班劝慰的空隙,内侍的尖细声音持续着,
“吾多病,难视事,朝事只能托付诸位卿家。但吾难理国政,大事全都操之于诸卿之手。吾乃妇人,读书不多,做不来绕弯子说话,所以吾丑话要先说,希望诸卿能继续忠勤于大宋,以免多生枝节,坏了君臣多年的情分。还有,请诸卿能早日商议出一个章程出来,如何维持眼下这个大好局面,也能防止日后篡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