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星河噗嗤一声:“是是是,你是男人,不还是照样被掌门三天两头追着打?”
时问之这次倒是没回嘴,他沉默了半晌,反问道:“师兄,你觉得我爹怎么样?”
“你爹?”聂星河收了笑容,时问之问的是爹,而不是掌门,自然二者之间是不一样的评判标准。作为掌门,那肯定是无可挑剔的,可是,作为父亲,聂星河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去评判。
“是,我爹。小的时候,娘还在那会儿,我就觉得爹很不男人,在外面处理事情总是将就你将就他,在家里却成天对着阿娘发脾气,也从不体谅阿娘,我记得,有一次,他还把阿娘的嫁妆拿去卖了,就为了接济一个旁的什么人。别以为我不知道,阿娘的嫁妆都被他用光了。”
聂星河觉得时问之可能并不想知道自己的看法,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出任务之前掌门和时问之在祠堂里聊了很久,他是知道的,想来,对时问之的触动还是挺大的吧。
“了事派虽然是下修界前三的大门派,可是到爹手里的时候已经不行了,甚至连给弟子的补贴都发不出来,越来越多的弟子离开宗门,有的是被别的门派挖走的,有的是放弃修仙,自己养活自己去了。我娘并不是哪个修仙门派的仙子,她只是一个商人的女儿,有时候,我都怀疑,爹当年是不是就是为着阿娘的那些嫁妆才娶阿娘的,可是,阿娘真的很爱爹,我知道,可是我爹都做了什么?”
时问之陷入了儿时的回忆之中。
那年海棠花开得正盛,时问之逃了先生的课,在外面疯玩了一天,挨到傍晚才回家,就看见母亲坐在树下的矮榻上做针线活。
时问之本来是想偷偷路过的,但是母亲其实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他了,温柔的喊住他:“问之,过来。”
时问之收回想要逃跑的脚步,三下两下跑过去,一下子扑在母亲身边,掀起一地的海棠花瓣,母亲立刻咳嗽起来。时问之这才想起来,母亲还病着呢,自己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立刻从矮榻上爬起来,蹲到母亲脚边,仰头看母亲。
“阿娘,你的病还没有好,怎么不回屋子里歇着,这些活儿交给侍女做就好了,或者到外面买,花不了几个钱的。”时问之不赞同母亲的做法,劝道。
“你这孩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儿,轻轻点了一下时问之的额头:“自己做的总是要舒服些的,你爹就喜欢我做的鞋。”
时问之撇撇嘴,别以为他不知道,父亲每次出门都会将母亲做的鞋脱下来,换成外面买的鞋,分明就是看不上母亲的手艺。
“对了,你今天是不是又逃课了,仔细你爹回头查你功课,又要罚你啊!”母亲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端过小案上的一叠点心递给时问之。
时问之正好饿了,一连塞了好几块,差点噎住,母亲拍拍他的背,无奈的摇摇头。
“阿娘,你放心好了,先生教的我都会了,爹考我,我也不怕。”时问之很自信的说道。
“是吗?那阿娘问你啊,前些时日,先生说的,君子有四端,指的是什么?”
时问之昂着头,笑了:“阿娘,你这就小瞧我了,孟子认为人有四端,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母亲欣慰的抚摸着年幼的娇儿:“问之,你真的是长大了。”
时问之趴在母亲的膝头,渐渐地就睡着了。
再醒来时,白色的灯笼已经挂满了整个门派,正堂中大大的一个“奠”字更是看得他心凉凉的,他实在不明白,他的阿娘明明那么好,为什么就要躺在那个阴凉昏暗的棺材里再不见天日呢。
阿娘!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