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影实在是累极了,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半边脸埋在臂弯中,耳边李南絮与郎中的说话声窸窸窣窣的,她起初还能听到郎中斥责的声音,到后面便什么也听不清了。
郎中横眉扫了李南絮一眼:“夫人的旧伤应有些年头了,多是利刃所致,按理说心口附近是留有旧疤的,你这做夫君的竟从未关心?”
李南絮被郎中斥得不知如何作答。
他别过头去看轻影,看着她单薄孱弱地倒在榻上,像一只落了汤的彩雀,可怜极了。
他的眼神大伤。
他不是没对她身上的旧疾起过疑,也曾问过她缘由,但她想着法子遮掩了过去,他出于尊重,未曾逼问。
可若真如这郎中所说,轻影身上的旧伤恐非习剑不慎所致,更像是被人下了杀手!
可她如今只十九岁年纪,多年以前不过孩童罢了,又有谁会丧心病狂到要置一个孩童于死地,况且论身份,她也算是高门贵女!
想到此,李南絮的心似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坐到轻影身前的竹凳上,伸手拨开她眼前的乱发,看着她稚嫩的脸颊,低声道:“我一早便该想到的。”
他一早便该想到,楚侯家的二小姐怎会如此在意程家旧案?
即便有一纸若有似无的婚约,有为楚家踏上程家老路的担忧,可这些,又如何能让一个洒脱的少女耿耿于怀,以至于赴汤蹈火,连性命都不顾?
不过是因为一场大雪埋骨三万忠魂,逝者怨念弥散,生者执念难消,于是,那从屠戮者宽刀下捡回一命的稚子背负起了千斤重担。
本是弱柳扶风躯,挽剑霹雳洗前尘。
十年了,他难以想象,她这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李南絮的手指有些烫,像烙铁一般落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始终未睁开眼。
天已经黑了,街巷上来来往往的人皆已散去,微微凉风从窗外拂来,几个士兵也朝李南絮的位置寻了来。
医者父母心,郎中见轻影伤得狼狈,一时心急便说道了李南絮几句,但此刻见他的眼里满是怜爱,心又软了下来。
郎中长叹一声:“公子也莫过于难过,夫人的身体底子不错,旧伤应是得到了高人的救治,只要不受寒凉并无太大影响,今日受的也是外伤,只要血止住、不发炎便无性命之虞,我给她开几副药,有助于消炎镇痛,你带回去,每日分两次煎服。”
“多谢先生了。”李南絮说着,朝郎中鞠了一礼。
郎中倒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边走到柜台后方去抓药,边叮嘱道:“夫人背上的伤每日都要换药,睡觉尽量趴卧或者侧卧,近半月最好静养,还有。”郎中斜眼朝李南絮看来:“你们年轻,血气方刚,但她这半月不能动武,也不可行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