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烟袋插在后颈衣领,揣着手缩着身子,在院中踱步,像个啰嗦的老人一般絮叨起来。
“咱们灵御派啊,御天地之灵为己用,说起来很威风,其实不过是靠着天公公、地爷爷吃饭,很多立派持身的道理,都是从地里刨出来的。想要不忘本,你那就得种地下田、赶牛驱马。出过力了,种出果了,很多事儿才能看得明白、想得透彻。”
他撇了撇嘴,揣着的手向着北面晃了晃:“你看锋林火山,听说他们年青一代的许多人才都不学冶炼锻造了,这就不好,长此以往,人心就浮了,觉得神兵利器都是从货仓里长出来的,也就忘记了百炼成钢的道理。自居勇力,胡作非为,觉得锋林火山天下第一,结果就要栽一个大跟头。”
熊敬炎跟在他身后,只是点头应是,却没有说话。
因为这话本就不是对他说的。
只见老爷子说到这里,看向院中另一人。
那人是他带进谷中的唯二随从之一,也是重装合成团的战车统领。
当日战后、熊敬炎对李白龙发出招揽邀约,这位统领觉得灵御派都担上了国战的干系,而李白龙蒙此大恩,居然不痛哭流涕、当场表态归附,反而扭扭捏捏、有推塞之嫌,实在是小看了灵御派,于是便出言挤兑。
熊敬炎一向说到做到,今天接到大司农,立刻便告了状。
农劲草曾是帝国宰执,做事条理,知晓此事之后,仍是先加速赶到百花谷,见到李白龙、亲眼确定此人对加入灵御派没什么抵触抗拒之心,便松口气,而后着手处置失言的战车统领,要给李白龙一个说法。
他盯着跪在院中的战车统领,叹了口气:“不过今天,老夫倒是发现,而今灵御派的许多年轻人也不种地了,这可不是好事。”
受罚者低头道:“属下失言,请大司农责罚。”
“你不是失言,你是根本不明白。”
大司农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叹了口气:“早说过啦,灵御派的人若不种地,更是会飘起来。万物有灵,能者御之,咱们能随意驱使天地万灵,更是打下如此江山基业,使灵御派威震天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咱们别说御兽御禽御虫了,就算是御人,也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对方头颅更低:“……属下不敢。”
“看看你,跟虫子咬坏的西红柿一样,又瘪又酸。”
大司农揣着手走到他身侧,尥起脚侧踹了他一下,加重了语气:“傻孩子啊,人才,人才是什么?不是鸡狗羊鱼的,给点吃的,就能自己给你看家护院、生蛋长肉,人才是什么?是牛啊!”
“那是宝贝!你不仅得用心去喂,还得好生伺候照料,陪它玩耍,让它知道你对它好,它有灵性,也会对你好、报答你。”
他说着说着,面露微笑,似是忆起往事。
“牛这种生灵啊,又狡猾又淳朴,会耍小聪明,会使小性子。它也知道耕地累,不爱出力,你想给他套笼头,也得哄着求着,看准机会,一下子才能给它套上。套上了笼头,它也就认了,乖乖跟你下地去了,干完活儿后,你好好帮它刷洗按摩、喂它吃饭,它也不会记恨你,下次套上笼头,该干的活儿它还干……”
“至于打?那可不敢打,牛犯起倔脾气,往地上一趟,你把它鼻环拉断、把它打得皮开肉绽,它也决计不会动一下。”
大司农说到这里,拔出烟袋,点了点战车统领的肩膀:“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