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朱慈烁之言,没有任何的问题,而且深谙儒家经典。若是个饱读诗书的承平天子听到,必然会龙心大悦,但何苦不怎么懂诗书,还是个起身草莽的自主创业者,所以他非但不悦,而且几乎暴怒。太子的宽善仁慈之言,在何苦看来就是扯淡,而且是非常无聊的瞎扯淡。
皇图霸业,那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忍杀生,那还是出家当和尚算了。当今之势,欧洲已然开始兴起,正是弱肉强食,物竞天择之际,闲扯什么妇人之仁,完全是自己找死。再说太子今天这话说的也不合时宜,你若是觉得春天不适合杀生,狩猎之前就可以说,大伙儿都不杀,岂不是还能保护的更多。既然已经来打猎了,大伙儿纷纷动手,就你自己装王八蛋,这不是作秀,恶心人嘛!不仅想法迂腐,用心也非常的卑鄙。
“太子,你真是这么想的?”何苦的不爽已经写在了脸上,但眼前这个混蛋是自己的儿子,他也只能再给一次机会。
“回父皇,儿臣确是如此想的!”朱慈烁谨守礼法,一直没有抬头,浑然没有察觉何苦的不悦。
“陛下,太子殿下体悟天地仁心,宽善仁慈,实乃帝王包容天地之心,理当褒奖啊!”戴宪明看出了何苦的不悦,但是他不想让何苦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当着满蒙贵族的面,向太子发火,所以出来搭了个台阶。
“爹,大哥心善博爱,从小就喜欢小动物……”阳武王朱慈炐也出来帮腔,但已经是在找借口替太子开脱了。
“哼!混账话!帝王之仁,当行德政施福于万民,岂是这般惺惺之态!若真有博爱生灵,颐养万物不使禽兽断绝之心,当谏言划土封疆而成一区,使禽兽有生息之地,不扰臣民,且自得其乐。如此这般惺惺作态,不过是虚言饰己,有何实际之用。”何苦最讨厌这种空洞虚伪的东西,半点实际作用都没有,当即便开始驳斥。
“太子,你说,这些腐儒之言,是谁教你说的!”何苦虽然大加驳斥,但也没把罪过按在太子身上,而是直接定性,今日的行为是有人教太子做的。
何苦非常重视孩子们的教育,每个老师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成王朱慈炼被教育的几如腐儒,何苦如何会不吸取教训,所以儒家经典皇子们虽然要学,但是一些迂腐虚伪的东西,一直都是会被剔出来的。太子、阳武王、新安王三人,学的都是非常实用的东西,照理太子根本不会学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是有人给他补课了。
“此论确是儿臣从外间听来的,但儿臣觉得并无错处,帝王在德不在威,仁者以爱人……”太子辩解了起来,但长篇大论全是何苦不爱听的。
“不要说了,尽是迂腐论调,你的老师是怎么教你的……”何苦大怒,刚刚因为二儿子累积起来的好心情,彻底给大风吹走了。
当日宴会正常举行,不过群臣心里都有点嘀咕,因为太子被何苦赶走了,不许他参加宴会。太子被罚在避暑山庄思过半月,但何苦心里还是不能平息,大明的储君如此迂腐,满嘴不切实际的胡话,这可怎么得了。所以何苦严令东厂立即清查,一定要搞清楚太子的胡话是跟谁学的。
这一查便是几个月,何苦已经开始部署继续对北用兵,征服漠北蒙古、漠西蒙古了,才算是多少有了点眉目。正规渠道上,的确没有人给太子灌输什么以仁以德的理念,不然阳武王和新安王也不会半点也不知道。但是在皇后的宫里,却有人常谈什么德行仁义,什么克己复礼,太子的观念便是从这个人那里得来的。
“皇后宫里,什么人?”何苦有点迷茫,皇后宫里的太监水平都这么高了吗?已经开始天天研究四书五经啦?
“此人姓吕名望字九鹏,原在戍卫军中,但自七甲镇起便常在皇后驾前侍奉。后转入造办处,并无如何建树,唯常言治学。现任内书房督学,因皇后屡有诏对,所以常往皇后宫中!”何苦的宫禁不是特别严,戍卫可入宫城,太医、锦衣卫可入寝宫,而且因为王玉璇前期曾参与政务,所以皇后随时可以传召人去他的宫里议事。
何苦目前只有一后二妃,身为皇家女眷的她们,身边随时都有十几二十人跟着,入宫的人也都有登记,何苦是不用担心被绿这个问题的。但是今天听说了吕望的事情,何苦心里是各种不舒服,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皇冠要变色。太子能受吕望的影响这么大,这吕望可就不是偶尔去皇后宫里坐坐,而是经常去坐坐了,皇后没事老找一个腐儒瞎聊什么呀!而且何苦现在的心态可不比从前,得知自己身世的复杂情况后,何苦对于后宫可是半点信心都没有。
自己瞎嘀咕了若干天之后,很没有格调的搞了把偷窥,用高倍望远镜很少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吕望。吕望几乎符合了何苦讨厌的全部要素,装腔作势,附庸风雅,油头粉面等等词语,全都能用到他身上。虽然有点恶心,但是何苦也确认了一件事,吕望年纪是大了点,但这孙子就是一个标准的大明读书人。何苦心里不能不犯嘀咕,王玉璇这个小仙女,毕竟是他抢回来的,而王玉璇的前夫沈通安恰恰就是这么一个读书人。
“喀尔喀蒙古已然归附,但是罗刹人却还在纠缠。北野猛收复了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将罗刹人赶到西边之后,他们又盘踞在了北海一线。前日他们派遣了使臣来京,想与我商谈,将目前他们占据的北海南线让与大明,换取大明允准他们控制北海的北岸一带。你们兄弟,对此事有什么看法?”虽然心里在腻歪老婆的事,但是政务还得处理,而且何苦有意利用暑假,让儿子们也参与一下他的政务。
“罗刹人此举不过是痴人说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喀尔喀蒙古也需要巡抚归化,爹爹正好借此由喀尔喀蒙古属地进兵,教训罗刹人的同时,刚好威慑喀尔喀蒙古各部!”新安王朱慈36第一个表态,他的意思就是打。
“罗刹人从乌拉尔山到北海一线,名为占据,实则不过是有几根钉子而已,妄图以此获取大片领土,足见其狼子野心。而且北海之地极为重要,北疆水草丰美之地,尽在周边。若是北海在我大明,则蒙古牧场广阔,牧业必然兴旺。若罗刹人得北海之利,则可为其巢穴,为侵我大明之哨站。如此重地不容有失,爹还是尽快兴兵征伐的好!”阳武王朱慈炐不仅也主张打,而且在地图上分析的头头是道,经济利益的账、收服蒙古的账,全都算了进去。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罗刹北疆穷徒尔,求地而生,伐之何名?北疆荒芜之地也,耕种难给,取之何益。不若予之罗刹,以彰天子之仁,德化感之,使其自安于土,宾服于外。”太子朱慈烁对于化外不毛之地不感兴趣,觉得不不如给了罗刹人,用德化来感动招抚他们。
何苦听了老二、老三的见解,还挺开心,但是太子说完之后,他的脸都快绿了。而且他总觉得,越看太子越不像自己,性格不像,行事风格不像,就连长的都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