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狭窄无光,仅仅只能容一人通过,杨断梦先一步走了进去,在前面探路。两边的石壁擦着人的肩膀,有人在密道内走动时活像是筷子间被夹起来的肉。杨清樽的肩膀蹭过两边凹凸不平的石壁,吐息紊乱下显得有些烦躁。
杨断梦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但在他的印象里杨清樽好像并不怕黑,是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吗。他一边这样猜测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朝后面的杨清樽伸了过去。
“嘶!你做什么——”
“怕你觉得黑”
“你没事吧?我怕黑?”杨清樽趁着密道内狭窄无光没有人能指摘他的仪态,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要是怕黑,我在蒙上眼的那一刻就应该走不动路了。”
杨清樽说罢就要将自己的手抽回去,但是杨断梦使了劲,他一下子没抽动。密道狭窄,他动作间不好大幅度挣扎,因此有些恼。
师怀陵却先他一步问道:
“那你的手为什么在发抖?”
说真的杨清樽一点都不怕黑,他年少时还有几次因为受不了族里几位耆老死板严苛的管教而大晚上翻墙出去,也不做什么,就只是翻到杨府最高的阁楼上看看月亮。让他烦躁不适的,是这逼仄压抑的环境,好像四周石壁都向他挤压过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左右现在不好发作,杨清樽咬了咬牙忍了下来,心里给对方又添上了一笔账,僵硬地让杨断梦拉着他向前走。
密道绕了几个弯之后,杨断梦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放柔了语气问道:“东宫为了留你,用刑了?”
杨断梦是年底才回到长安的,之前的几年都因为原来的身份而东躲西藏着,因此对长安的权贵并不能算知根知底。如今朝堂之上乍看太子不得帝心,圣人任由李林甫之流对东宫轮番攻讦,自己不置一词。
然而杨断梦之所以今晚会出现在杨宅的邀请上,却是接了圣人的密令——有内探称东宫意欲趁帝出游,于上元市井之中同韦氏之人密谋。
儿子远不似表面上那般无害,而玄宗,也不曾真的耽于贵妃美色。该把握在手里的东西,上面的那位可一点都没有想放手的意思,不然也不会任由李林甫一介臣子在朝堂之上责问太子了。
所谓帝王权衡,权力作秤杆,至亲骨肉世家群臣皆为砝码,不过左右加减,以此来达到能让圣人稍微安心的局面。
杨清樽冷笑一声:“你想套话参东宫也找点能让人信服的由头吧?我身上哪哪有受刑的痕迹,况且刑不上大夫——”
“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有时候并不需要留下什么痕迹。”杨断梦淡淡地打断了杨清樽的话,手上攥杨清樽的力道更紧了些“太子并非真窝囊,只是圣人不欲东宫羽翼丰满。你私下与东宫往来频繁,因知道太子同陛下一样,并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杨断梦的话中并没有挑太子错处的意思,就算隔墙有耳被人听去,反倒是他自己要落得个胡乱议论太子的罪名。他并非李相那边的人,就算被责问了也不会有人保他。
甚至圣上还会因为他对太子贬评而疑心他这个近臣与李林甫那边有勾结。
杨清樽好歹在长安呆了这么些年,自然能听出他这话的关窍,沉默了一下道:“不是东宫,是我自己的问题。”
杨断梦的脚步停了下来,密道内不方便转身,他便只能偏头皱眉。所幸黑暗保留了杨清樽的颜面,没让杨断梦看到他如今惨淡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