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是我生命中很特别的一个人,她小我七岁,我们感情很好,一路走到了今天,这些你们都知道。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她的出现改变了我原有的人生。所以要讲清楚我们家里的事情,就要从你外婆说起。她自己不是很愿意重提往事,这也是她今天要离开这里,让我告诉你真相的原因。”
外公坐回了沙发上,端起咖啡杯啜了一小口后说道:“你外婆的祖父是有名的乡绅,家财颇丰,但50岁不到突发急病,暴毙身亡。老人家去世后,你外婆的父亲作为唯一的儿子担起了家庭的全部责任,勉力维持下一切还算正常。没想到,1936年的时候,你外婆的父亲也突然暴毙身亡了。”
外公抬起手轻轻揉着两边的太阳穴感慨道:“她家里,两代当家人都突然暴毙身亡,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很难解释呀,只能认命,命当如此吧。”
外公略微停顿后接着说:“当时你外婆16岁,她的大哥快从圣约翰大学毕业了。面对家中的突然变故,她大哥思量再三后,决定悉数卖掉浙江湖州老家的祖产,在分妥了家财后,你外婆跟着从小就很喜欢自己的大哥,来了江浦这座当时的远东第一大都市,进了女子中学継续读书。空余的时间会去四马路也就是现在的福州路,他大哥与别人一起合股办的书店中帮忙料理事情。”
外公缓缓说道:“我就是在那个书店认识你外婆的,不久又认识了她的大哥。她大哥当时在当记者,写得一手好文章,尤其对当时的抗战时局很有自己的见解。一来二去,我和她大哥也就熟悉了。”
回忆,让外公本来就低沉缓慢的语调显得更甚:“我和她大哥彼此颇有点一见如故的感觉,后来通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她大哥对我有了比较好的信任,更对我学的商科很有兴趣。”
外公将双手的手指交叉后放在了自己的腹部:“随着太平洋战争的爆发,她大哥便开始与我谈起江浦在孤岛沦陷后,有些关心时局,更想有点作为的人,需要一个可以经常聚聚,可以送往迎来,可以自己控制的地方。”
“在我们两人单独深入交谈了几次后,她大哥透露出他与重庆方面,主要是与杜月笙先生留在江浦的大管家万墨林先生接触不少。也与当时在江浦的若干位左翼文化名人时有来往,大家都对保种抗敌,一力坚持,等待光明很有共识。”
外公站起身缓缓地在屋内走着:“当时年轻热血的我,也开始考虑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并与你外婆商议了多次,那时候我与你外婆已经情投意合,相互十分爱慕了。在你外婆的支持和鼓励下,我决定从沪江大学肄业,尽管我大学还有一年就要读完了,但国难当头,我应该出来社会上,做点对保种抗敌有意义的事情。就这样,她大哥在四马路附近找了一个铺面,又弄齐了必须的钱,由我出面做老板,开了一个翠青阁茶楼,我的人生从此开始了一个原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巨大变化。”
外公沉浸在了悠远的回忆中。
外公继续道:“茶楼的第一位伙计姓林,是你外婆介绍来的,是她女中同学的亲戚,他就是梦宁的爸爸。当时这个小林,也就19岁左右吧,但做事情很勤力,人也机灵,察言观色,待人接物很有一套。以后你外婆也来茶楼和我一起打理生意。那时候平常的事情,主要是我们三个人为主在做,生意还不错。”
“你外婆的大哥那时候交际很广,与各方势力都有交往,茶楼经常有各路的神秘客人光顾,那些人来的时候,小林总是前前后后照应得很好。就这样,在44年底左右吧,当时我和你外婆已经结婚一段时间了,但我们没有小孩。”
听到这里,乔凡雨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满脸疑惑。
乔凡雨心想自己1954年出生的,而1944年外公外婆还没有孩子,怎么可能呢,难道自己......。
外公平静地说道:“你对自己的身世想不通了吧?是的,我和你外婆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结婚后不久你外婆怀上过,后来在一次处理有点紧急的场面时,你外婆在楼梯上一脚踏空,人滚了下来,5个月的胎ㄦ流掉了,尽管大人保住了,但以后就一直没有再怀上过。所以,你妈妈不是我们亲生的,但你妈妈和爸爸,还有梦宁的父母是我们很亲的人。”
外公停了下来,向乔凡雨要了一根香烟。
外公轻轻抽了一口,也许是很多年不抽烟的缘故,外公脸上有不适的表情,眉头也皱了起来。
稍稍适应了自己对烟的反应后,外公说道:“你也抽一支吧,这些事情对你的震动不会小,调节一下情绪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