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肥菜,菊花便往小菜园里扫了一眼,却见那来财一个眼错不见,跑到菜地里去了,正站在垄沟里,拔那青蒜,扯了一大把,还要去扯小葱。
急得她大叫道:“来财,你扯它做啥?我都扯了好些了,中午够吃了。快别扯了。看踩倒了菜秧子。”一边过去拖他出来。这菜园子就是她的心尖子,她能不急嘛!
这叫啥事儿?她一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娘都快变成河东狮了。
来财嬉笑着说道:“多扯些烧肉。菊花姐姐,大蒜烧肉可好吃了。”他眉清目秀的小脸上满是向往的表情。
菊花简直是痛苦极了——这小表弟咋这么讨厌哩?大舅家的两儿子多好。人跟人差别咋这么大哩?就是小石头也比他讨人喜。
她气恼地把那青蒜拽过来,耐心地对他说道:“中午有好些菜哩。我看你能吃多少?你尽眼馋,回头又吃不下。”
她正在心里哀嚎,一转头,又发现新情况——唬得魂飞魄散——那来寿摇摇晃晃地趴在井台上,正使着吃奶的力气掀那井盖,下巴上的哈喇子流了一长串,滴在那簇新的绛红小棉袄上。
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一把将这小子从井边抱开,那三魂已经去了两魂半,还有半魂也是团团转。她强按下狂跳的心儿,想训他两句,可瞧瞧手上这小不点,你训了他能听懂么?
抱着来寿,菊花瞅着他生气。
可是他却笑得极为开心,咧着小嘴巴,露出新长的细米牙,流着口水,伸手去扯菊花脸上的面巾。
菊花忙侧脸让开。她倒不是怕这小子弄脏了面巾,而是怕面巾扯下来后,自己那张脸吓哭了这小子。
就这么一个时辰的工夫,菊花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二舅母干干净净、斯斯文文地坐在家里烤火,外边的事好像跟她无关似的。
这世上的人是各色各样的,有那么些人就是像她二舅母这样。若是不相干的人,不跟她沾边也就行了;若是不幸跟她做了亲戚,那就悲惨了!
她这只顾自个、雷打不动、油瓶倒了也不扶的温吞脾气,能把人活活气死。只要有指望,她是绝不会动一动的。
你也不管?那刚才来财说不定会被狗咬,来寿说不定会掉井里,到时怎么算?谁能跟她计较这个,就不管小娃子死活?
杨氏从河边回来,早瞧见菊花满院子跑,扯了大的抱小的,且嘴里惊叫连连,她垮着脸对菊花说道:“你去厨房收拾,准备吃饭!”
说着把装猪下水的篮子挂在廊檐下沥水,然后两手一边一个,将来财和来寿拖进堂屋,对坐在火桶里烤火的林氏道:“二嫂,你也不管管两娃子。菊花在烧饭哩,你指望她帮你照应,她都忙得要死!”
林氏笑眯眯地说道:“小娃子么,不都是好动的?随他玩。都在门口,有啥要紧地?”
杨氏气道:“我的嫂子,门口可是还有一口井哩!真掉到井里我瞧你哭去吧!那时就算杀了我家菊花也不顶事。我也不会让你杀——能怪我菊花么?她烧饭还忙不过来哩,你还指望她帮你照应小娃子,还两个?你就不能动动?这可是你儿子!”
林氏讪讪地接过来寿,抱在怀里,哄他道:“乖宝宝,就要吃饭了。”来寿扎手扎脚地往外挣,她不得以,只能抬腿从火桶里出来,问杨氏道:“他姑,吃饭了么?”
杨氏没好气地回道:“等娃他爹家来就吃饭。”——这人死到哪儿了,连饭也不回来吃。
来财大叫着冲向厨房:“吃饭喽,吃饭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