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卯时,天色有些浅蓝色,还未到开城门之时,此时进出人流却已然不少。行人若是两手空空,便稍做盘问便可放行,若是货物马车,少不得被这些守城的侍卫拿一些好处,正所谓民间所传的雁过拔毛,鹰过留声。
站在城门隔着宽大的护城河向远处望去,因为城基地势较高,可以看到辽阔的土地上无数早起的农民劳作,富家公子早起遛鸟,武者少年早起晨练,行脚货商低头赶路,整个世界都渐渐忙碌起来,武者亦或农民,富商亦或匹夫,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日复一日。
清晨的寒气随着一阵阵清寒的微风刮在身上,让那些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紧了紧制式袍服内里的棉甲。
一个头领模样的银甲侍卫嘴里哈着冷雾,眼睛看着走过吊桥上的城门前的一辆马车,走上前就要进行例行盘问。走近才看出,马车旁几骑都是护卫打扮,居中一人更是罡气外露,已达后天后期境界,目光如鹰隼,极为凌厉。银甲侍卫看清来人长相,顿时一惊,面上神色变幻,谄笑见礼道:“王统领……小的远远就看到统领大人了,特来迎接,”转头道,“还不快让开!”
此人正是安阳王家的统领,王统领看也不看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见马车并无反应,冷哼一声,道:“下次眼睛放亮点。”说罢一马当先进了城,旁边几个护卫也是面色傲然,并不理这些侍卫,左右护着马车进了城。
“王越国这厮带着人去干什么了?看他和手下衣衫都是新换的,而且神色反常,要不要报告统帅大人?”碰了冷屁股的银甲士兵往地上啐了一口,神色有些莫名的对旁边同伴道。
“莫要多管闲事,真是嫌自己命长了。王统领快要晋升半步先天,掌管郡城内护卫统领大权,是王家宗家一脉的重要人物。虽然统帅大人让我们私下注意他们一些异常的行动,但这宗家和分家之争我们这些小卒子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等老子晋升了半步先天,非要给他好看!哼。”
“别做白日梦了,王越国一只手就能把你碾碎,哈哈哈。”
“来日方长...说不定我也能晋升半步先天呢。”
“你们两个,还不快去巡查!在那鬼鬼祟祟商量什么呢!”一个黑甲将领走过来,打断了意淫的两人,神色颇为不悦。
“是,大人!”
安阳郡城,东秦州极为繁华之郡,仅次于东秦州州府,也是东秦州道府所在地。不过,再繁华的地方,再宏伟的盛世,也不会缺少一种人。
巨大城门内的一个小墙角,蹲着几个乞丐。其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乞丐,脏污破烂不堪的外衣,露出了有些青紫的皮肤,显然是受过很多苦楚。
他的手中却拿着一管竹笛,这竹笛碧绿干净,与他身上下形成极大的反差。这笛子在他有些泥垢的嘴边,缓慢的吹响,每次吹完一曲,中年乞丐都弯下佝偻的腰,头都快低到地面上,对进出城的行人乞讨赏钱。
旁边有个瘦小的乞丐,才十几岁的年龄,身上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眼睛很大很机灵,没有一般小乞丐那样面黄肌瘦,毕竟其他乞丐,并不像他每顿都能吃饱。这小乞丐会说话讨赏,乖巧伶俐,往往说的话人家爱听了,就丢他几枚铜钱,这样下来竟然比旁边的中年乞丐半卖艺半乞讨拿到的铜钱还多,偶尔还有小块碎银,更是几天都不用愁了。
中年乞丐一曲吹毕,也很是有几个路过的人丢下几枚赏钱,中年乞丐一边唯唯诺诺的恭维着,一边捡起泥水中散落的铜钱。眼前地面上出现了一双干净的黑锻鞋,虽简单,却用料精致,停在自己身前。中年乞丐勉强直起佝偻的身子,有些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了一个身着玄黑道袍的少年,乌发束起垂在脑后,修长的身影立着,看不清面容,中年乞丐却心中微喜。因为像这般和尚道人,最易施舍于乞,而且每次,给的都不少,极是大方。
但那道袍少年却并不看他,而是驻足看向那个机灵的小乞丐,目中有思索之色。这少年正是许笛笙,许笛笙只有十五之龄,年轻至极,但身着道袍,墨色长发束起,眉眼精致,双目开阖中隐有黑色光华流转,神情淡然,让人不敢当成一个少年来看待。
他起初确实是为这中年乞丐所吸引,只是因为看到他那青色竹笛罢了。此刻却在这旁边小乞丐身上感觉到一丝特别,许笛笙还差一步便可达通脉境,五感敏锐至极,任何感觉都不会是无的放矢。这小乞丐年纪轻轻,并且身上毫无武法修为,明显是十几年来,连测脉都没有测过,又怎会给他一种特别的感觉?
那小乞丐倒是机灵,一双大眼睛看着许笛笙,口中道:”道长卓尔不群,风姿清雅,一看就是道法有成之士。想必道长已经功参造化,道长你就慈悲为怀,就赏小的几钱银子,小的回去在堂口里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许笛笙有些失笑,顿时觉得这小乞丐有趣的紧,自己的心境竟也会被他感染一二,抚掌道:“我若真的功参造化,又会在此间尘世流连。”语罢自己也微微摇头,就要抬步走入城中人流之中。
“道长纵使有通天的道行,也忍受不了自己一个人的孤单寂寞吧,所以最终不还是要回到这凡世之中享福。”小乞丐咧嘴笑开,露出一口洁白皓齿,显然他经常用兽毛等粗糙的物品清洗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