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管事疼劲还没缓过来,心里却咯噔一落,满目震惊、呆愕,死死盯着矮子鼓囊囊的肚子,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一明白脑子又突地空白。
那锦衣男子精得似陈年狐狸,似乎从这细微末节察觉到了什么,冷嗤一声,抬手曲指一勾,他身后两名随从立时上前对那二人搜身。
阿续错愕地看着不消片刻便摆了一地的东西,差点被口水呛着,矮子不止怀里藏了几件价值不菲的金器,裤.裆还缝有内囊塞了两把金瓜子,让她更无语的是,那一嘴良善的瘦子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腹部贴身缠了几绕宽布条,里面竟裹着数十张金箔片。
阿续默默道:好家伙,只能说好家伙,都知道拿硬通货。
也不知他们是才得手,还是打算趁着今夜大家避煞,准备去转移脏物才将东西揣在身上,谁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倒了大霉,前脚被鬼迷晕,后脚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那管事此时已吓得大气不敢出,锦衣男子盯着地上的赃物,整张脸冷肃得似凝了层霜,锋利的眸子灼亮异常,半晌才从唇缝间吐出一句话:“秦将军攘外一身本事,却是家贼难防。”
“这,这可能是误会……”管事心中有鬼,不敢将事情闹大,一时汗出沾背磕磕巴巴道,“我,我……奴才这就叫人来把这俩腌臜物拖下去好好审问,一定好好审……”
“误会?”锦衣男子眉骨一沉,缓缓躬身,勾起地上一只金丝发冠,讥笑道:“那还真是不巧,这东西还是秦将军冠礼之时,本皇子亲手做来赠予他,这小贼挺有眼力啊。”
阿续于是好奇细瞧了一眼,那是一件麒麟纹累丝镶红宝的发冠,细腻华丽,工艺绝伦,居然出自这位之手?
管事胆战心惊如履薄冰,飞快瞟了眼地上睡得糊天涂地的两人,虽不知他们为何睡得那样死沉,但没醒就是万幸,他眼珠一转,立马又表态:“那这事决计不能轻饶啊,奴才这就去叫人把这两个狗东西拖出去严刑拷问……”
他撑着想站起来,身体却瘫软如泥。
锦衣男子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对着发冠哈了一口气,捏着袖子一寸一寸仔细擦拭起来,似相当厌恶被他人碰了去,好容易不紧不慢通擦一遍,他又举在眼前细细看着,眸底嘲意满满,喃喃道:“红尘来去一场空,一身功绩又如何,满屋金玉又如何,不都撂去喂了狗。”
“可是……”他声音低缓一出,紧绷的唇角扯出一抹淡淡笑意,笑凉入骨,五指随之出乎意料一松,那被他擦了半天的发冠便直直坠入脚边的火盆中。
才刚刚勉强站起身的管事见状“啊”的一声惊呼,又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灰烬裹着依稀火星噗地炸起,有零星黑灰扑落在锦衣男子鞋面,他亦未在意,径直从案上取了一叠火纸,在蜡上引燃遂丢入盆内,一张一张火纸缓缓送入火盆,覆盖着金丝发冠火焰炽盛。
他抬眸看了一眼棺椁,眸中映着火光,终于迟迟把话补完:“可是啊,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真撂去喂了狗,是吧,秦将军。”
管事瞄着他的视线,这回彻底乱了方寸,连连对着棺椁咚咚磕起头来:“是是是,没人能辱没将军,小的一定严惩,一定严惩……”
锦衣男子呵呵短笑两声,唇轻启:“你?怕不行。”
管事身体猛颤,一瞬地停顿,又把那脑袋直往地上捶去,磕得惊心动魄。
锦衣男子也没叫他停,就那么不疾不徐往盆中添纸。
阿续看着他手里还余一指厚的纸钱,也不知依他那速度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心中又觉奇怪,这人到底和秦将军什么交情,偏偏选在头七回魂夜来吊唁,倘若秦将军还有个家人什么的,此刻定然恼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