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淡的斜阳执着的弥留在海天一线,将北海小半个天空浆染成血红色;残阳恋栈不走,一轮薄如蝉翼的满月却已经慵懒的爬上东边的星空;北海阴霾着的天气正逐渐淡漠,风儿停歇了,海浪也不再惊涛伟岸,就着北归的候鸟和夺食的鱼群,没有点点片帆的多格尔浅滩倒也有另一番浪漫的姿色。
17时33分,多格尔浅滩西南方向轻扬起三股密布的烟雾,不一会儿,三艘挂着德意志铁十字和黑鹰旗的巨舰开了过来。这些钢铁怪兽泛着冰冷的寒光和死神的戾气,刚挣脱了不列颠岛一侧的残阳如血,一不小心便又扎入多格尔浅滩深邃的夜幕。
微凉的月光如霜一般的洒在多格尔沙洲洋面上,由于执行严格的灯火管制,三艘巨舰如同幽森的远古巨兽,以一抹黑影的姿态擦着多格尔沙洲南侧边缘向浅滩腹地开进,不时掀开碎白色的细浪和淡淡的晕圈。
毛奇号战巡高耸的圆筒形主桅杆上,两名瞭望员正在执勤,瞪大了眼睛观察光线微曦的洋面,攥着望远镜的手心里很快便蓄满了热汗。
“格奥尔格,你说英国第一战巡舰队五艘战巡会不会正潜伏在多格尔沙洲腹地,等我们迎头撞上去?”与德国新锐小说家托马斯-曼同名的海军下士倚着瞭望塔的护栏,惴惴不安的问道。
“海蒂-西莱姆少将是大洋舰队最优秀的指挥官,而且我们有两艘战巡和一艘准战巡,没理由撑不过四个小时的战巡对决!”斯特凡-格奥尔格上士拍了拍同僚的肩膀,自信满满道:“只要熬过这四个小时,德意志必将迎来比8月23日赫尔戈兰湾海战更加辉煌的胜利!”
下午1时,诱饵舰队收到海军情报处通报的情报,王海蒂向舰队官兵通报了英国第一战巡舰队和大舰队主力一前一后南下的消息,并且宣读了“舰队保持航向,继续前进”这决议。王海蒂的言外之意水兵们都读懂了,没有人去写所谓的遗书,没有人去放漂流瓶,所有人都固执的选择信任德意志民族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都自信由世界上最好的数学家、密码专家和语言学家倾力打造的海军密码系统不可能被攻破,都相信具有卓越的战略素养和胜利女神眷顾的王海蒂能够带领他们回家!
就在毛奇号战巡瞭望塔上的观察员相互打气的时候,担任前卫的冯-德-坦恩号战巡电报室收到了一封奇怪的加密电报,这种排列方式电报员们闻所未闻。
“这是英国人的暗号令!”经验丰富的冯-德-坦恩号战巡舰长塔帕肯(tapken)松开了那张无不透露着怪异的电报纸,任凭纸张飘落在通讯官的皮靴前。
失落遗憾的神色自塔帕肯上校饱经沧桑的脸上一闪而过,当老舰长重新抬起头时,他的眼睛里满是属于德意志民族的骄傲。
“皇家海军是冲着我们来的!电告西莱姆少将,诱饵舰队已经暴露!冯-德-坦恩号战巡,准备战斗!”
17时35分,在多格尔沙洲西南侧边缘地带巡弋侦查的英国第二轻巡洋舰中队伯明翰号轻巡发现几团舰影,莽撞的伯明翰号轻巡向对方发去了英国海军的暗号令,塔帕肯上校和他的冯-德-坦恩号战巡无言以对,只有用150毫米和88毫米副炮招待英国人的热情。
17时39分,冯-德-坦恩号战巡第一枚150毫米穿甲弹出膛,被誉为“战列巡洋舰之间的巅峰决战”、日德兰海战的先声和大舰巨炮时代的强音的多格尔沙洲海战就此拉开序幕。
伯明翰号轻巡显然不值得诱饵舰队浪费主炮弹药,担任前卫的冯-德-坦恩号战巡单连装45倍径150毫米副炮和88毫米速射炮弹如雨注,纷纷扬扬的朝伯明翰号轻巡倾泻而去。不一会儿,毛奇号战巡的副炮也加入大合唱演出者行列,伯明翰号轻巡瞬间被打成筛子,上层建筑燃起了熊熊大火。
伯明翰号轻巡属于伯明翰级轻巡首舰,1912年开工,满载排水量6040吨,最高航速25.5节,装备9门6英寸炮和4门47毫米速射炮。拥有强劲火力和良好设计的伯明翰号轻巡可以轻松直面德国1908年至1914年建造的一批新锐轻巡,然而在“巡洋舰终结者”——战列巡洋舰面前,伯明翰号轻巡的反击又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的:6英寸主炮穿甲弹根本就打不穿冯-德-坦恩的水线带装甲,两具533毫米水下鱼雷威力巨大但偏偏够上不射程,用25.5节的最高航速摆脱25节的冯-德-坦恩号更加不现实。
17时55分,伯明翰号轻巡,这艘原属于第一轻巡洋舰舰队,在赫尔戈兰湾海战中因为机械故障没能出战故而侥幸逃过一劫的英国轻巡最终没能挣脱宿命的羁绊,因为弹药库殉爆而沉没。
兵不血刃的击沉伯明翰号轻巡,没有欢呼没有掌声,水兵的脸上写满了凝重,诱饵舰队更是来不及休整,马不停蹄的向东北方向航行,向英国人布置好的天罗地网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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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海蒂-西莱姆少将的规划,大洋舰队需要用尽可能少的兵力屡次突袭英国人的海岸线,造成对英国本土最大的破坏,挑动大英帝国子民敏感脆弱的神经,迫使大舰队分兵围剿诱饵舰队。
11月14日,海蒂-西莱姆少将率领两艘老式战巡和一艘定位尴尬的大型装甲舰借口战斗巡航出动出击,对不列颠岛海岸线进行了一次意义重大的火力威慑和打草惊蛇行动。西莱姆不知道的是,皇家海军也有一个相类似的计划,西莱姆的行动无疑打断了英国人正在筹备中的伏击战战役,无意中抢占了先手。
海蒂-西莱姆在11月14日突袭战中的表现无疑是令人惊艳的,炮击英国港口和登陆英国本土,数百年没有任何一个民族、任何一支舰队能够完成的任务却让这个仅仅三十六岁的海军天才做到了。西莱姆无意中抢占的先手将皇家海军逼上了绝路,自1898年德英海军军备竞赛以来首次处在下风的大舰队并不想决战,而是寄希望于用一场小规模的、精彩的伏击战吃掉德国一两艘主力舰,平复英国民众对海军部的指责,遏制大洋舰队咄咄逼人的态势;然而自西莱姆炮击哈里奇港的那一刻开始英国人的伏击战计划就已经破产,愤怒的英国民众不会考虑大舰队是否拥有挑战德国人的实力,而是关心大舰队是否已经忘记了皇家海军数百年进攻至上的传统自甘堕落。
大舰队面临两难的抉择,必须尽快拿出足够耀眼的战绩,而此时英国人并不具备获胜的能力。就在大舰队上下惶惑无助的时候,戴维-贝蒂,这个被温斯顿-丘吉尔亲切称之为“海上骑兵”,让费希尔元帅苦心栽培的天之骄子不负众望的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