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过去……想看……想抓……
她收回目光,垂下眼,浅蓝或米色的裙子早已被数不清的污渍染成灰褐色,软底的鞋子开裂,几颗尖锐的石子正透过裂缝,扎在她的脚掌上。
两足行走……
他们现在很像。
他不具备威胁。
这念头一出现便如附骨之疽,生长、膨大、步步紧逼。
“咕噜……”她抬手触碰着自己的喉咙,那里的肌肤温热柔软,她还没说过话,首次发出的字符意味不明,所幸被风声和水声共同掩盖,她想了想,提高了音量,试图引起他的注意,那样,才能理所当然地向他走去,“如果可以,请您离开那里。”
嗓音竟是意外地甜美。
在这副温柔嗓子的帮助下,肉眼可见的虚伪内容也被裹上了一层诚恳的皮,显得真挚又善良。
很好,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塞缪尔陷在昏沉的梦里,他似乎又回到的那个满是丁香的小镇。居高临下的女仆发现了阶下他的存在,在他还未出声之前,抢先一步,礼貌又疏离地劝告——请他离开那里。
“我很抱歉……”梦里的他站起身摘下帽子,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他该走了,他知道,但是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女仆的身后——那里该有一个人,他觉得,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是,魂牵梦萦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只有一盏灯在风里飘摇。
鼻尖充盈着冰凉而潮湿的水汽,梦里月光冰凉,纤巧文弱的花朵缀满枝头,塞缪尔无端觉得今夜比十二月还冷。
是梦,是幻影,他清楚地知道了,里摩斯蜥撕咬造成的伤口痛到麻木,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无,耳边的水声渐渐明晰,伴着怀表一丝不苟的“咔嚓”声,他依旧固执地闭着眼,妄图抓住那束可能出现的,浮光掠影般的温柔目光。
“我的意思是,水位正在上涨,您留在这里很危险。”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有人在身边蹲下,“为什么要道歉呢?您看起来很不好。”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
洞穴里太黑了,他甚至连对方的轮廓都看不清楚,但是她的存在,多少驱散了洞穴特有的水汽和腐泥混合的气味,在某一次吸气时,他闻到与这潮湿洞穴截然不同的味道——像是迅日初升时,洒向万物的第一缕阳光那样温软。
本就是单纯到极致的人,大量失血又让他的思维变得缓慢,加上这样毫无攻击性的气味,让塞缪尔几乎不怎么思考就接受了——一个可怜的流落森林的小女孩,善良、天真、不知世事……
“我走不动了。”他的嗓音嘶哑,和秀气的面容格格不入,“我以为,我的存在打扰到了……别人……”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恍惚感到有截然不同的风从身体上掠过——是那个女孩,她在为他挥散雾气。他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想露出一个微笑:“没有用的……”要辜负你的好意了……米卡森林的迷雾在格塞尼王国大名鼎鼎,只要有伤口,它们就会钻进身体,然后……撕咬、腐蚀、吞噬,在生机断绝的那刻,把人变为骨头斑驳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