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秀芝又扭头把备好的热水、用火烧好的剪子、干净的帕子、木盆等等用具都端进西屋,还给牛大奶–奶冲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说:“大老远的劳烦老人家您过来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您先喝口糖水润润嗓子,我瞧着老三媳妇还没那么快发动。”

    脸上满是褶子,年纪已经近八十,但身子十分硬朗,穿着一身洗得干干净净黑老布的牛大奶–奶,瞧着孔秀芝不似以前那样扣扣索索给人喝水都舍不得放糖,做事情也不拖拖拉拉,心里奇怪不已。

    她也不客气,端着红糖水喝了个干净,嘴里感受到这碗红糖水是放足了红糖,甜的她老牙微痛,这才满意的开口说:“德昌媳妇儿啊,你这一病起来,倒比以前会来事了。你放心,老婆子我接生了大半辈子,保管你媳妇儿性命无忧。”说着,她就进了西屋。

    德昌是死去陈老头的名字,以前的孔秀芝,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对女儿媳妇孙女儿和外人抠得要命,三个儿子孙子胡吃海喝,她却舍得。

    以前牛奶–奶给她两个媳妇儿接生过两回,她两回都端着冷冰冰的白开水出来,这次居然舍得放那么多的红糖,可不就长进了。

    孔秀芝老脸有些发红,说实话,她以前的各种极品行径,她自己想想都脸红。

    好在她重活一回,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虽然那红糖在如今这个年代是金贵之物,乡下人轻易不会拿出来。

    不过求人办事儿,哪能那么小气,吃了也就吃了,没了再想办法挣钱买就是。

    牛奶–奶进屋后,就指示着胡兰兰如何生孩子,孔秀芝在旁边搭手,可到底是胡兰兰年轻两口子不懂事儿,用力过猛导致孩子早产,如此一来,胡兰兰就如上辈子一样,难产了。

    西屋里,胡兰兰惨叫不停,血水是一盆盆的端出来,陈明安看得触目惊心,深刻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混账事儿的时候,瞧见他妈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心惊胆战地拉住他妈问:“妈,兰兰咋还没生出来啊?这都过了好久呢,咋流了这么多血呢?”

    孔秀芝眼皮一掀:“自己

    干了什么混账事儿,自己心里没个数儿?你媳妇真要有问题,到时候她娘家问起来,你头一个去抵命!”

    想起胡家凶神恶煞的模样,陈明安吓得腿都软了,欲哭无泪地还想说什么,他妈压根不搭理他,把盆里的血水倒掉以后,又端了一盆干净的热水进西屋。

    一时之间,院子里安静的只听见胡兰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直听得人心里瘆得慌。

    不多时,院门口传来动静,刘翠菊和大队长赵胜利、大队妇女主任蒋美凤从牛车上下来,匆匆走进院子。

    蒋美凤年纪跟孔秀兰相仿,今年已经四十五了,由于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的‘识文断字’又热心肠的女人,她年轻时就被推举成了大队妇女主任,专门处理大队上妇女同志的各种问题,一听胡兰兰生产竟然没到卫生所去生孩子,蒋美凤义不容辞地拉着大队长来到陈家探个究竟。

    村干部来了,孔秀芝自然一番热情招待,赵胜利倒没什么话说,在他眼里,这女人生孩子,都是从鬼门关走一遭,其实在哪生都一样,只要大人小孩平安就成。

    可蒋美凤就不一样啊,从她被推举上妇女主任开始,就时刻肩负为大队妇女同志做代言人的觉悟,不管是打架吵架,缺吃少穿,夫妻矛盾还是婆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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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er>,只要被她听见看见,她少不了要给广大妇女同志据理力争,为她们争取最大的权益。

    喝完甜滋滋的红糖水后,蒋美凤用掌根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开始叨逼了,“我说孔婶儿,您别怪我讲话难听,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谁家媳妇儿不是生孩子送卫生所,送大医院,那里有大夫,有专门的产房和医疗用具,您哪能为了省那一点医疗费,就让胡兰兰同志在家里受苦?”

    孔秀芝面无表情的站在她对面道:“咋,你瞧不起接生婆不是?当年你娘生你,不也是牛大奶–奶给你接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