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大人,您是什么人?是……隶属于哪个教团的?”阿诺因对生活了十几年的教会还算有些了解,他只有问出对方的教团归属才能心安——就算是死在魔兽口中,他也畏惧狂信者,胜过于死。

    攥着他衣袍的手指慢慢松开,似乎失去了令他跟随的意图。血色盔甲之下,眼前的高大身影顿了一顿,道:“我是已死之人。”

    阿诺因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儿的短暂片刻,对方弯下了腰,手掌把着少年的腰身,一把将阿诺因提起来——轻而易举得如同摘下一朵花。

    骑士的手臂健实有力,从脊背间按住,硬得像石头一样,他被死死地按住在了怀里,对方的肩抵在胸口,像抱小朋友一样,再往上一些几乎就能把他扛起来了。阿诺因趴在他的肩膀上,为这种体型差与体力的差距感到无比懊恼和担忧。

    他就算不把腿盘在对方身上来寻找落点,也能感觉到骑士的体力足够强悍,可以让他稳稳地不落下来,正因如此,识时务的、吃过苦头的实验品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没有试图挣扎,因为这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可即便足够清醒,阿诺因还是不可抑制地去回想他的话……已死之人,是什么意思?这不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位骑士的力量和呼吸根本和“已死之人”这个词汇不沾边。难道这是一位犯过错的赎罪骑士?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他为什么生活在这种荒芜阴暗的地方了……

    就在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地猜测之时,对方已斩断了路上的树枝,对周围频频亮起的、觊觎的兽眸视之不见,一路回到了森林之中的房屋。

    那是一座由树木搭建的屋子,看起来并不大,外面爬着满窗的碧绿藤蔓,四周没有树木,也没有栅栏,地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光秃秃的。

    阿诺因趴在对方的肩上,看着骑士推开屋门。眼前是一片通往下方的人造木质楼梯,向下螺旋状地走过楼梯后,呈现出一间简单、但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

    他被放到了火炉前。

    火炉烧得暖烘烘的,外观简洁利落,似乎是废旧的铁器改造而成。里面的柴火烧过了大半,灰烬堆积在炉里,松针燃烧时发出嘶嘶的水分破裂声。

    黑袍袍角落地,阿诺因慢慢地盖上兜帽,转过头去看那位骑士,而对方只是进入了相邻的另一间小屋,拿出了一把砍刀,在跟阿诺因相邻十步不到的地方开始剥野狼的皮。

    这时候他才发现对方把那头狼带了回来。

    这里的气温温暖适宜,他掩在袍子之下的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腿,很怕高温会引发出自己畸形变异的部分,更怕会让骑士发现他是个怪物,所以即便贪恋热度,也克制地向后挪了挪。

    旁边传来骑士处理狼尸的剥皮削骨声。

    小怪物又困又累,兜帽滑得很低,几乎遮住了他的脸,但阿诺因还是撑着没睡,小心地搭话:“谢谢您救我……我叫阿诺因。”

    “凯奥斯。”

    这是骑士的名字。

    阿诺因先是茫然地反应了一下,随后发现对方告诉自己的是他的名字,略感惊讶地记了下来。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凯奥斯”,总觉得这名字在奥兰语里不是什么好寓意。

    但这话怎么能说出口呢,他面对的可是虔诚的赎罪骑士……就算是在裁判所中,为了洗清自己罪孽,而如此苦行的骑士也没有多少,何况是离圣城萨利米斯这么远的迷曲之都。

    阿诺因悄悄地看他,他看着骑士处理完手上的野兽尸体,将可食用的部分用清水洗净,然后拎着残渣废料走了出去,连一点给阿诺因的表现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