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梅子伸手要拿过那封信,被众人围住的柳若低喝一声:“姓、何、的!”
何梅子微微一顿,抬目看她。
而周围人则向前一步,威胁似的把柳若围得更拢了。
敌众我寡,柳若识时务的没有动手,只定定看着何梅子,语重心长道:“姓何的,你扪心自问,你一个无父无母,流落四方的,配得上我姐姐?就算我姐姐不嫌弃你,嫁给了你,我柳家祖上从龙开国,历代护卫长安,你到时候和她一道在长安生活,凭你家底身份,脸上也真过得下去?若是当初,你还是国子监学长,好好去考个功名,回来提亲也就罢了,搞私奔这一出,如今被国子监逐出门墙,现在在巷陌间不知在干些什么,就这样,你也敢舔着脸回来,看我姐姐的信?!”
这一段话掷地有声,说得何梅子微微一窒,回过神来,却又摇头:“柳小娘子,我与你姐姐之间,不是你说得这么回事。”
柳若蹙眉:“不是?那是哪一回事?”
何梅子笑了下,难得露出了些正经神情:“有诗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终。若我们真能控制自己爱上谁就好了,这样皆是门当户对,不会出些痴男怨女。可惜,谁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当初一见,我便把命都给了阿梦,别说我现在处境落魄,就是我真的已是一缕亡魂,阿梦烧信给我,我于九泉之下,也是敢接的。”顿了顿,“至于功名一事,柳小娘子既知道我父母双亡,半生零落,便也该知道我讨厌入仕,发誓不会踏入官场。这一点阿梦也知道,她愿意陪我游山玩水,闲云野鹤度过一生,可柳将军却不同意,还要把她嫁给别人。阿梦看似温柔实则性烈,宁死不嫁,这才有我二人私奔一事。”
柳若闻言大怒:“什么温柔性烈!都是你蛊惑了她!狗男人嘴倒挺厉害,我今儿非把你剁了下酒!”
她说着就要冲上去,沈柔待要拦住她,却见谢风玉快她一步,挡在了何梅子面前,垂目看着柳若道:“柳小娘子,有空在这垂死挣扎,倒不如回去亲口问问你姐姐,她到底如何想。柳梦才名满长安,又和你一同长大,你真的相信她是那种头脑简单,会被男人三言两语欺骗的人吗?”
谢风玉言语诚恳,柳若却警惕地打量他一眼:“那可不一定。我姐姐是聪明读书多,但见的人却少。这世上人心险恶,她了解的怕是没我多。更不要说男人……呵,男人有一个可信的吗?”说着甚至顺口问一句沈柔,“对吧沈柔?嗯?”
这是暗指谢风玉和沈柔闹僵一事。谢风玉闻言要说些什么,沈柔却已然飞快道:“胡扯,我有说过男人皆不可信?是你自己戏多。我看我认识的男儿,比如赵二杨乔唐渡以及……都挺好的。”
她那谢风玉三个字掠过没说,但谁都知道她想说的是他。谢风玉自然也知晓,及不可见地唇角上扬,又在众人发现之前,恢复了平静的神色。
而此时,沈柔顿了顿又道:“世上好男儿有的是,正如好女儿有的是一样。凭良心讲,你不能因为他们是男的,就把人一棒子打死了。柳若,我们今日不谈往年仇怨,我只说一句,我和何梅子认识多年,担保他人品上佳,尽管有时候有些吊儿郎当,丢三落四,不修边幅,不着边际,只文不武,不会骑马,不会拉弓,连只鸡都搞不定……但总体来说,是个不错的人。尤其你姐姐又和他两情相悦,看在这些的份上,你要不考虑考虑,相信何梅子一回?”
她望着柳若,企图把她拉到自己阵营里。柳若却半点没被说服:“呸!不错的人会想出私奔这一招?我看他就是用心险恶,想把我姐姐骗出去,生米煮成熟饭,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柳若越想越气,“你还指望我帮他?想都不要想,有我一日,他别想带走我姐姐!还有你何梅子,你倒是又敢出来晃荡了,看来是在我柳家手上吃的亏不够!你等着,待我今日回禀父亲,来日就要你好看!”
沈柔一听,心中就一沉。她费心想说服柳若,怕的就是这个。毕竟若单是柳若从中作梗倒还好,主要是她会把今日之事告诉柳将军。扯上父辈,事情就麻烦了。虽然涉及儿女人生大事,何梅子重新出来走动一事,柳将军迟早会知道,但这也太早了,沈柔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若柳家真的直接带着家丁打上门把人抓走,这可怎么是好?
她这样想着,心中心念电转,一时拿不定主意。而谢风玉见她沉吟,忽而道:“柳小娘子,你此言差矣。你可知私奔一事,不是何梅子的主意,而是柳梦的主意。”
这事柳若还真不知道,当即一愣:“怎么可能?”
“所以说,你还不了解你姐姐。比起就这样把事情捅出去,不如先回去和柳梦好好谈谈。你觉得如何?”谢风玉道,“若你愿意先和柳梦沟通一番,不急着下定论,我们感你情谊,这次击鞠赛的赌注,朱雀街上喊阿爷一事,想来可以考虑着一笔勾销。”
他说着,看沈柔一眼,沈柔也反应过来了,道:“可以。若你愿意暂且不告诉柳将军,我可以把赌注一笔勾销。”
说起来,这次赌注因着是意气之争,格外的毁人面子。朱雀大街可是长安最繁华的街道,在那上面敲锣打鼓喊人阿爷,实在是丢人的紧。
可是柳若却拒绝了沈柔的提议,冷哼道:“我像是那种人?为了自己把姐姐的人生大事置之不理?哼!”她抬起下巴点了下沈柔,“愿赌服输,我自会履行承诺。要我在这事上退步,想都别想!”
这下麻烦了,沈柔见柳若软硬不吃,心中恼火,微微蹙眉,甚至想趁着这会儿夜黑风高,一群人把柳若暴揍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