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席话不乏阴谋成分,但却也是实事求是。即墨甄分析其中利弊,觉得这个方案确实比杀人更来得有效率,于是请教碾廑,如何才能准确无误的让即墨飒风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碾廑言道:“让他晓得你良苦用心的法子有很多,一哭二闹三上吊,撒娇卖萌软磨硬泡,各种手段应施尽施,总有一条能起到作用。可我不一样,他先入为主,只有让我与游乾亲口告知于他,他才会相信事实。”
就因最后那两句,即墨甄第二次答允相助解救游乾出狱。与第一次不同,这次她言出必行,立马实施了计划。
因身具利用价值,一日没寻到碾廑,游乾便性命无碍,是故虽过去三年时光,他多半也还活着。
游乾被囚之处并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以即墨甄在大琰圣海的地位,自可轻而易举的偷梁换柱、暗度陈仓。她令人放倒守门的弟子,将游乾抗出监狱,择个烂了身躯的死人替身扔进去,待守门的弟子醒转,只会认为游乾不堪受辱,服毒自尽,而自尽所服之毒委实厉害,一夜之间便致使血肉糜烂,却不知真正的囚徒已给旁人救走。
在即墨甄的帮助下,碾廑雇了辆马车,从大琰圣海荒僻无人之径负罹而逃。
即墨甄言道:“叔母是横在我与飒风之间的最大障碍,若我在她势力范围之内与飒风来往,十有八九要遭斥责,待我们在外面生米煮成熟饭,她反对也来不及啦。”
碾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主要是因为她也不想再待在黑乎乎暗无天日的监狱之中。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西凤鳞为了逼迫游乾吐露她行踪,竟斩去了他双足,就此成了废人。
即墨甄将他救出来时,伤口兀自汩汩流血,多半是西凤鳞之前稍有仁慈,只叫他吃皮肉之苦。在得知儿子即将归来时,未婚妻依旧杳无音讯,她心头急躁,便不择手段起来。不过即便她残暴至斯,还是没能撬开游乾的嘴。
碾廑对大琰圣海的恨,就此而来。她知整件事的始作俑者,就是因为那一纸婚约,若她能选择,宁愿自己只活百日,也要保全游乾一副完好无损的身躯。
马车颠簸前行,碾廑替游乾处理好伤口,嗔怒:“你就如此死心眼吗?你不能随意杜撰个假地址让他们去找?你这张嘴是生来干什么的?你怎么这么傻!你习惯忠诚,可只要对我忠诚就好了!”她是真的怒了,可望见游乾那副失去半条命憔悴不堪的形容,愤怒怜惜齐涌心头。
“你知道,我不擅言辞,用嘴巴撒谎,可着实为难了我。”游乾重见天日,面对久别重逢的心上人,堆起笑容来强颜欢笑。昔日的冷酷,已彻底与他隔绝。
即墨甄这一行奔进了梧桐坳,那里不仅鱼龙混杂,且是即墨飒风归乡的必经之路,她打算在那里暂做盘桓,守株待兔。
是因断腿的游乾,吸引了主持婧姬角逐大会、白月薰宫五罗姝之一的赤姝注意力,她一眼便知即墨甄一行三人来历非凡,首先便向碾廑搭话。这一搭便牵扯出那些恩怨情仇。
赤姝说:“我白月薰宫从来以助情圆爱、主张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凡于风月情场有难者,均可投奔,宫主仁慈,自当给予庇护。”
于是乎,碾廑与游乾对赤姝一番千恩万谢后,成功被接入了白月薰宫。而即墨甄,则被赤姝一棍子敲晕,待她苏醒,人已被她带出来的喽啰们送回了大琰圣海。这一趟出行,因赤姝横插一脚,导致功败垂成。
总算唠唠叨叨将故事唠叨完毕,碾廑口吻激动,字里行间对大琰圣海颇具怨怼,十分咬牙切齿。
即墨飒风不知怎样走出茅屋、离开村寨的,只是觉得心头五味杂陈,堵得厉害,落寞萧索。
他身后,碾廑还在为游乾双腿无药可治而辛酸落泪,浑没在意他的异样。
眼望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婧姬只能蕴出喟然一叹,递了一壶酒给他:“至始至终没拥有过,失去也无关紧要。一起误会,一场恩怨,你只是这场恩怨中阻碍垄断别人情感之路的无辜无罪者而已。你爱上的是一个虚妄的名字,也不是这出戏码的主角,这些迂回曲折的爱恨情仇,其实都与你无关。”
“嗬,看了笑话,心里多半在嘲我贻笑大方罢。”即墨飒风坐在笼婵殿后苑水榭旁的垂柳树上,在绿荟猗猗中萎靡苦笑,并未接那壶酒。确实,他算什么,不过一个素未谋面却间接棒打鸳鸯的施暴者而已,既然那些信笺非碾廑之笔,他这些年念兹在兹的到底是谁?那些字句出自即墨甄之手,可他扪心自问,并不钟情于她,可又倾心于谁呢?他在这里要死不活的伤春悲秋,意义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