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终究并非长久之计,悯生自己也明白,他本想去找无法师叔,想要请他出一些主意,那位无法师叔虽然平日里看上去没个正型,但是修为和一家子无觉师傅是一脉相承的,是一个活的极其通透的人。悯生想,若是无法师叔的话,想来定是有些法子的,就算是他也不知道莲叶现在的症状,但是有一句话说的不是很好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无法师叔能在旁边给他出些主意也是好的。
可是无法师叔“冬眠”去了,恐怕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哪个山头下寻了一个山洞,藏进去之后就毫无音讯了,不等到明年的开春,他应该是不会再回无量宗了。
自然,无量宗里人才济济,能给他出主意的自然不止无法师叔一个人,可是能给他帮的上忙的,也是屈指可数。他自然是可以寻师傅一观莲叶,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太放心,还是想在观察一下莲叶的状况再去找师傅。
悯生有些忧心忡忡,去取白粥的时候看上去也心不在焉,一路上有年轻的弟子同他打招呼,得不到热情的回应,也觉得他有些冷漠……倒不是悯生在这里故意摆谱,一方面是他性格使然,还有就他现在的心思全在莲叶身上,压根分不出心神去应付别人。
他取了一个小小的砂锅,装了一小锅温温热的白粥,又拿了两份清淡的小菜,准备带回去之后用炉子温着,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却发现前方不远处扑棱棱的飞过来一只小小的纸鹤,在一片茫茫的白雪之中,若不是悯生的眼神好,倒还真是会将它给瞧溜了……
那纸鹤身量只有小小的一只,看上去又轻的不得了,仿佛一阵风过去就能将它吹的七零八落,可是她偏偏又飞的很稳,不但飞的稳,而且非得极快,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悯生的肩头上,亲昵的在他颈上蹭了蹭——不是先前折了之后留在莲叶枕边的还能是那只?
他心中一动,这纸鹤既然寻了过来,莫不是因为莲叶醒了?
正想着,却瞧见那纸鹤化作一丝轻飘飘的金色细烟,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就好像是消散了。
与此同时,悯生耳边传来一道一笑的声音,不住的尖叫着:“叶子醒了,正在找你;叶子醒了,正在找你;叶子醒了,正在找你……”
他这纸鹤还真是一个话痨,聒噪的紧,不过它松开的这个的当真是一个好消息,悯生心潮澎湃涌动,他神思一动,那道声音就在耳边自行烟消云散,连忙想也不想的就朝着外头冲去。
走了几步,才发现两手空空,原来是走的太急了,连方才准备好的白粥和小菜都没有拿,又连忙回过头来,抄起饭盒,脚下一顿,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了,再看见的时候,已经变成了雪中的一个小小白点了,几乎和大雪融为一体,分辨不出来了。
在旁边围观者的众僧连连惊叹,道是这位悯生师兄果然不愧是住持的高徒,从方才小露的这一手来看,他的修为再整个无量宗的年轻一代再无敌手,甚至恐怕已经逼近宗内那些个深藏不露的长老了……只是他不知道有什么急事,竟然走的这样着急,好似还有一些慌乱?
这群小和尚哪里知道,那个让悯生等了整整三年,让他既开心快乐、又心生忧虑,既想要靠近、又要克制着自己保持距离的那个人,可能真的醒过来了,她牵动着悯生的心弦,让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赶紧回去。
莲叶醒了,莲叶当真是醒了。这回,她不但人醒过来了,而且意识也是清晰的紧,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知道自己为什么躺在这张床上(她不知道是悯生弄晕了她,还以为是为无相所伤,留下来的后遗症),他与昨夜判若两人,事实上,她压根不记得自己昨夜干了什么。
只是大梦初醒,难免还是有些模模糊糊的,她此刻完全没有时间概念,只记得当时被无相老秃驴打伤的时候,尚还是夏日炎炎,怎么现在睁开眼睛,屋子里头已经支起了火炉,外面都是一片白雪茫茫了呢?
难道她从夏天一直睡到了冬天,整整睡了半个年头?莲叶揉着额角,感觉有些纳闷,睡了这么久,怪不得醒来以后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这傻姑娘,她哪里知道自己在这张床上已经睡了整整三个念头,只记得似乎做了一个很长久的梦,梦中一片色彩纷然,有她,有悯生……梦里什么都有。
但是悯生去哪里了?现在他不在房里,想来仍是在修行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莲叶在地上找到了自己的鞋,她慢慢下了床,仍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床柱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她推开门一看,这个院子和她晕过去之前别无两样,只是因为到了冬日,萧瑟了些许,但是因为盖了一层厚雪,倒是显得别有诗意。
莲叶其实是很喜欢雪的,虽然她们做莲叶的,都只是在夏天生长的好一些,但是她也仍然是很喜欢雪的。
小院子里头让悯生收拾的很是清整,中间行路的地方也都将雪清扫了,留出一条用来行走的小道。
莲叶初醒,兴致勃勃,想要近距离的去瞧一瞧雪。她踩上清扫过后的石板路,不知道这路是悯生昨日清扫的,今天冻了一整天,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看不见的细冰。这层残冰对悯生或者对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不会构成什么样的危险,但是莲叶本就是个走路走不太好,再加上刚醒过来,好长时间不运动,肌肉萎缩,肢体不协调,对她来说可能就有这不太友好了。而且她现在心情有些兴奋,一心想着等悯生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一时不察,脚下一滑,结结实实的摔了一个屁股蹲。
这其中滋味,怎的是“酸爽”二字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