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与过去相比凋敝了许多。
倒不是说宫内的陈设不如从前奢华,也不是侍奉太皇太后的人手有所裁剪,这里看起来和过去一样,然而荣靖走在慈宁宫中,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整座宫殿的氛围都与从前大不相同。杜银钗还没有死去,这里就宛若一座灵堂一般,处处都透着绝望的萧索。
“太皇太后的病情如何了?”荣靖在穿过一幅珠帘的时候,轻声的询问引路的宫女。
宫女面露忧虑之色,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荣靖的心沉了下去,她不需要从宫女口中得到什么答案了,因为绕过一架楠木屏风,她已经见到了自己的母亲,曾经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手握生杀的摄政太后如今病得气息奄奄,枯瘦的像是一具披着人皮的白骨,她许是听到了女儿的脚步声,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却又无力的摔进了层层被褥之中。
还未到中秋,杜银钗却裹着冬天用的丝衾,床下燃炭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整间屋子都是令人胸闷的苦涩药味。
杜银钗曾经是那样骄傲的一个那人,她可曾料到自己的晚年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荣靖没有急着走上前去,她就这样不远不近的站着,凝视着自己的母亲,许久后眉头挑了挑,露出一个半是怜悯半是嘲弄的笑。
杜银钗竭尽全力的朝着她伸出手去。荣靖深吸口气,猛地眨了眨眼睛,希望可以逼回涌到了眼眶里的泪,她走到杜银钗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上一次握住母亲的手,仿佛还是孩提之时,蹒跚学步的她跌跌撞撞的奔向母亲所在的方向,朝着她伸手,在她即将跌倒的时候,母亲一下子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禾……阿禾……”病重的老妇人从喉间逼出这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荣靖轻轻摩挲着她像是树皮一般粗糙干硬的手背,冷笑着说:“阿禾来不了了,我是阿音。”
“阿禾、阿禾……”妇人口中仍然重复着这两个音节,荣靖略一思索,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叹息着松开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呀,自己都活不长了,还惦记着她,你这一生为她操的心太多了,那么我呢?我又是什么。为人父母若是太过偏心,那么子女能够齐心才怪呢。我与阿禾斗了这么些年,母亲你多少也有过错。”她半垂着眼睫,遮住黯淡的眸子,“我救不了阿禾,也不愿去救,母亲要因此责骂我不孝我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不期待从母亲这里得到什么了。”
三十多岁的女子,此刻说出口的话就像是不懂事小心眼的少女。然而她一面说着,一面握住杜银钗丝衾下的手,缓慢的在她掌心写着什么。
杜银钗喘着气,像是胸口被千斤重的大石头。她的身体是真的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见小女儿重获自由的那一天。她现在唯一能做的,是攥紧长女的手腕,朝她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她是在说:珍重。
荣靖撇头,借着室内昏暗的光线藏住眼角的泪光。
“真该让人看看你现在这幅模样,英雄落魄、美人迟暮,你都占了。端和十一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分明还好好的,我进宫最后一次求你救我的丈夫、你的侄儿。你那时候一边在御花园漫不经心的赏花,一边和我说,这世上姿色绚丽的花儿不止眼前一朵,既然都已经将杜榛推了出去顶罪,那么不妨直接放弃他,另寻一朵更加赏心悦目栽培。我被你那副漠不关心的冷淡姿态气得不轻,当即就和你大吵一场,闹了个不欢而散,那时候的你还有体力与我吵架呢,多好啊,哪像现在,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真是无趣极了。”
荣靖俯身,注视着母亲苍老到让她陌生的面颊,“我才走了不到一年,母亲为何就成了这幅模样?”
她死死的盯着杜银钗,老妇人面颊病态的枯瘦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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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更是诡异的泛着淡淡的乌青。
“我差了这些天太医院为母亲诊脉的记录和每日母亲要用的药方,您根本没病——”她将声音压到最低最低,语调却不自觉的加快,也不顾杜银钗能不能听清她在激动之下都说了些什么,“是毒,有人给您下了毒?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