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王家府上坐落在长锦街正中,是个极好的地段。为着忠勇侯夫人寿辰,自近午时便有车马来来往往,堂上挤满了人。前院招待男客,内宅招待女眷。除去坐席的正厅,忠勇侯府王夫人将几间厢房也布置出来,供人休息闲聊,园子边上的亭子也是收拾干净了,可去喂鱼观花。园子里摆着好些名贵花种,都是王夫人素日钟爱,摆出来供大家赏玩。除此之外,打牌下棋听曲也是样样都有,照顾到所有人的喜好,想做什么都可以。王家的席面向来不会觉着无趣。
樊夫人回京不久,正是四处交际的时候,用过了早饭约莫一个时辰,便让人来请陆宜娴出门。樊夫人还带着宜柔和宜雅,陆宜静是庶女,正宴自然不好带着的。到了忠勇侯府,便有人领着她们往内宅去,此时大多官眷已到了。
此时妇人们又聚在一块儿说话,姑娘们单独在外头玩儿,陆宜娴远远瞧见了棠玉,正跟着她婆母顾夫人进堂上喝茶说话。樊夫人稍微交待了两句也进堂子上去了,陆宜娴与两个不太熟的妹妹站在一块儿,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
倒是陆宜柔先开口道,“姐姐怕不是头一回上这席面来罢?”
陆宜娴微笑道,“妹妹怎么这样说?”
陆宜柔挑衅地看着陆宜娴道,“听闻姐姐在明安伯府长大,难不成沈家还要带你一个外人去坐席么?看姐姐成日里记挂着沈家,可别忘了你姓什么。”
陆宜娴心想,这蠢货倒真以为自己是个软弱好欺负的糊涂主子了。转念一想,陆闻章在外头做官时也是一方总领,地方上只有巴结讨好的,这陆宜柔当真还以为自己在杭州,颐指气使也没人敢顶撞。而且,樊家在金陵也算得上是大族,为官者不少,陆宜柔说话放肆些也正常。陆宜娴正要说话,只听后头传来一句,“你就是陆家的三姑娘?一股小家子做派,真不知陆家如今这般没家教,一个续弦夫人生的倒跟原配正妻的嫡长女这样说话。”
陆宜娴转头一瞧,竟然是晚玉。陆宜娴急忙笑着拉着晚玉道,“你也到了,我正想等着你来呢。”
陆宜柔看二人举止亲密,便明白了几分,道,“原来是沈家的二姑娘,只不过,我与我嫡亲姐姐说话,你一个外人擅自插嘴,你们沈家这又是什么家教?”
晚玉扑哧一笑,直拿帕子掩唇道,“嫡亲姐姐?你一个续弦所出的有脸子说什么嫡亲不嫡亲的?说出来都惹人笑话。娴姐姐,你说是不是?”
陆宜娴见晚玉使坏,说话极是犀利,句句直戳陆宜柔肺管子,都快憋不住笑了,但面上还是做出和事佬的样子对晚玉道,“都是一家人,罢了罢了。”
陆宜柔冷笑一声,指着陆宜娴道,“你少在这里装好人,我瞧你也是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们沈家教出来的姑娘一个个的面上猖狂,内里无用,我看你们嚣张到什么时候。我可知道,你们家大姑娘一进顾家门可就迎了个有身孕的妾室,听说还是从通房抬上来的,居然这般无能,真是满金陵看笑话。”
晚玉一听陆宜柔指摘棠玉,立刻便要冲上前去打人似的。陆宜娴怕闹起来两家的颜面都没了,于是急忙拉住了晚玉,向陆宜柔道,“三妹妹,如今是在金陵,你可要慎言。若真闹起来,你倒瞧瞧你一闺阁女说这些闲话,占理不占理。”
晚玉气愤道,“姐姐你别拦我,今日我非撕烂她的嘴不可。”
陆宜娴低声道,“正因棠姐姐今日在,若闹大了,宜柔那些浑话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岂不是更让她难看了?”
晚玉听了这才罢手,只冷冷看着陆宜柔道,“我们姐妹都是原配正妻所出,你这种续弦生的果真也就是个没规矩的东西,上不得台面。你这做派,不说都以为你是个庶出的呢,跑到人家的正宴上头来惹事生非。”
陆宜娴知道这话陆宜柔听了必定暴跳如雷,怕
真是闹大了,于是拍拍晚玉的手背,“好了,别说了,咱们去喝茶吃果子罢。”
陆宜柔气得口不择言,“大姐姐真是厉害,处处做好人。真不知你这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手段?想必是沈家了罢。你母亲是原配正妻又如何?不过是个没用的东西,被一个外室活活气死,这般没用,死了也活该!”
这话太刺耳,陆宜娴近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道,“你说什么?”
陆宜柔冷笑一声,“装什么糊涂?我说你有娘生没娘养……啊!”
只听“啪”得一声,陆宜娴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了上去,力道之大把陆宜柔直接扇倒在地,一旁的晚玉还有陆宜雅都被吓了一跳。此时的陆宜娴面色冷到了极处,虽是春日,却仿佛散发着阵阵寒意,与平时和煦温柔的样子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