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已是又冷又长了。
楚慕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脸色苍白,鬓发散乱,脸上沾着未曾洗净的鲜血与污泥。他的大腿上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一道,用衣摆的布料勉强缠了几圈,渗出的血迹也已经干涸。
他被困在这孔岩洞里,已经将近四天了。
数日前,他领兵攻打燕苏御率领的先头部队时在一片地势崎岖的山群中迷了路,中了埋伏。
他与亲兵突围时被乱军的人马冲散,他独自一人杀出重围后却再也找不到出路了。
这些天来,战马驮着他一路爬上了山巅,穿过了密林。
密林中横行着数不胜数的狼群猛兽,每一个都几乎可以致命。战马在被一只猛虎追赶时受了惊吓,摔下他逃命去了。他滚下了一段斜坡,虽说被裸露在外的断木划伤了腿,但好歹捡回了一条命。
他秉持着求生的本能爬到了这孔暂且能安身的岩洞之中,发出了最后一枚可与外界通讯的烽烟弹。
在被困在岩洞中的第一天时,楚慕还在忧心率先找到他的会是敌军还是友军。
在被困在岩洞中的第二天时,楚慕想用火廉升火取暖,可洞中太过潮湿,火廉根本无法点燃。
在被困在岩洞中的第三天时,楚慕开始发热,也开始感到绝望,也许阵前根本没有人发现他发出的这枚烽烟弹。
在被困在岩洞中的第四天时,楚慕的神智已经有些涣散,他开始胡思乱想,从最开始的忧心战况到忧心政局,到最后的最后他的心里就只想得起燕苏时。
在他出征之前,燕苏时回应了他的吻。
那记长吻,温柔,细碎,像是春日里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扰得人心里无比凌乱。
为了能堵住满朝文武如沸水般的物议,燕苏时自愿把自己送进了廷尉司中。
铁针刺穿了他的十指,浸满盐水的竹条不会伤筋动骨,只会一点一点的破开人身上的皮肉,造成漫长且难以消退的痛感。再用拇指大小的铁片烙烫在人体最细嫩敏!感的皮肤上,或者干脆直接烙烫在竹条留下的伤口上,痛,却留不下太过严重的伤痕。
这些廷尉司中这些听起来有些残暴的刑讯手段,燕苏时挨过了九天九夜。
这九天九夜,楚慕的朝堂前所未有的安定了。
楚慕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文武官员一定要用燕苏时来祭奠这场征战的开端?
那天,他抱着几乎奄奄一息的燕苏时从廷尉司中出来,燕苏时靠在他肩头的第一句话说的竟然是:“不要株连追究任何人。”
他拥着燕苏时的身子对他说:“若是做明君就要牺牲掉所爱之人,那么我宁可做个昏君,宁可做个暴君。一个君王的爱恨如果要这般身不由己,那么我宁可做个能自决爱恨的匹夫。”
燕苏时笑了,笑得如末春的残花一般凄艳:“辰奕,前尘不究,你我只要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