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陆府。
一场大雨带走了暑气,陆轻漪站在窗边打了个喷嚏。
“你总是这样贪凉,病了又委屈自己。”陆行远一边数落她,一边拉上了窗户。
她笑了笑却不说话。此前贪凉,皆是有意为之,不过是期盼用自己的病体,换来大哥更多的垂怜。渴望爱但又从没被爱过的人,总是容易自轻自贱。
现在的她,只觉得从前的行为很傻。
真正的两心相许,不会只有乞求和讨好,应当是闻弦歌知雅意,时时刻刻都自在自然,无限欢喜。就像,就像……她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往下想。
她离开窗边,在桌边坐下。他也跟了过来,递过去一碟点心。
“轻漪,你尝尝。你不是最爱吃明月楼的点心了吗?”
是啊,从前爱吃,现在不爱吃了。她抬起眼,对上了他期待的目光,终究还是不忍说出来。她点了点头,犹豫了下,还是拿起了一块点心,往嘴里送去。
“今日有点心,还有好茶,咱们”,他将到喉咙口的“兄妹”二字咽下去一半,他再也不想当她是妹妹了,“咱们饮茶听雨,围桌夜话,可好?”
她垂着眼,又是点头不语。二人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
“轻漪,我后悔了。”
“是吗?可惜时间永远不能重来。”她的音量不大,语气却清冷。
“你应当知道,你和他是不可能的。”
见她还是如同木人一般,毫无反应,甚至有些不耐,他便冷下心来,一一分析与她:
“他从一开始便站错了阵营。傅铮顾匀亭再有功夫,也不过□□凡胎,难道还能胜得过千军万马么?如果是二十年前,他们大可将江湖势力引入其中,在乱局之中谋求生机。可如今,江湖武林式微,他们求助无门。孤军作战,如何能敌过义父的人马?
当下,义父麾下赤蛟黑鹰二营已经尽数出动,将他们抓住,不过是时间问题。傅铮和顾匀亭二人身上,都有义父想要的东西。义父定会留他们性命。但是程焕之就不同了,你猜义父会如何对待他?”
他说的句句属实,她无从辩驳。
二十年前,越朝初立,越□□为防止江湖力量渗入朝廷,祸乱朝纲,便以猛药重拳,摧毁一众门派,只留下几个不问俗世的小门小派。既然无法借助武林力量,凭他们几人,想要与义父训练有素的暗部抗衡,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义父手上还有陆行远和陆懿鸣这两张王牌。他们身居高位,轻易便能借力朝廷,翻云覆雨。
一想到程焕之马上要横死在义父手中,她的心仿佛被纠紧了一般。
看到她眉宇间的不忍和纠结,他心中恨极,又下了一剂猛药:“别想着背叛义父,你知道义父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那又如何,难道大业得成,我们能当皇亲国戚么?还是会被鸟尽弓藏?”她冷笑一声,流下泪来,应道:“我消失的日子里,义父可曾为我担忧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