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夫瞧着眼前的李家大太太和碧鹃,不说话,也不敢说话。
两日前,李家老太太房里伺候的丫鬟夕月用了三百两银子,塞住了他的嘴,并告诫他谨言慎行,莫要出去胡说八道。若是有人向他问起李家老太太的病情,他一概推说不知道。
他是一名医者,又是李家这么多年来惯用的大夫,受了李家多年以来的恩惠,他是应该把实情告诉李家大太太的。但毕竟自己收了那些银子,那人又告诫自己谨言慎行,这还叫他如何开口,把李家老太太的病情告诉李家大太太?
但事关李家老太太的病情,苏大夫思虑良久之后,拗不过自己的良心,还是说了句,“大太太,老夫人已经病入膏肓了,至于还剩多少时日,老朽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清楚这些?”紧接着,苏大夫李家老太太患病的原委告诉了李家大太太。
“大太太,老夫人如今算得上是病入膏肓了,若不是每日有那些老山参拖住了命,如今只怕是不在了。早在两三年前老夫人就病了,老夫人特地嘱咐了老朽不要告诉几位老爷和几位太太,这些年老朽一直为老夫人偷偷看诊。只是拖了这些年,就算是得了道爷的灵丹妙药,也是回天乏术了。”苏大夫拗不过自己,终究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了李家大太太。
“怎么会?祖母的身子一直硬朗,怎么会突然就病入膏肓了呢?”李家大太太有些不敢相信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又问了一遍。
“大太太,老夫人身子硬朗不过是表象罢了。老夫人不想几位老爷太太看出来,早在半年前就开始服用人参养荣丸续命了,只是是药三分毒,那药的毒素一直积累在老夫人的身子里,才有了一个月前老夫人的神志失常!”苏大夫说着,坐在小花厅里的书案前,重新给李家老太太开了一个方子。
李家大太太听着苏大夫说了一通,终于撑不住了,要不是旁边的碧鹃及时扶住,只怕李家大太太已经跌倒在地了。
李家大太太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头打着转,迟迟没有落下,是因为她的心里头还有些不敢相信苏大夫说的这些话。但苏大夫毕竟是李府惯用的大夫,为府里面的几位太太夫人都瞧过病,受了李家这么多年的恩惠,他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把李家大太太扶着坐下之后,碧鹃见李家大太太满脸的愁思,泪水涌在了眼眶里头,马上就要爆发出来,连忙劝了一句,“大太太可千万要撑住呀!如今大老爷,二老爷和二太太都不在府里,府里如今就您一位管事太太,若是您先倒下了,那么府里头这几百口人该怎么办?府里岂不是要乱了套?”
李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二太太都外出了,如今府里头只留了一个大太太照看。若是她在此刻倒下了,那诺大的一个李府,没了管事太太,迟早是要乱套的。
“是呀!我一定要撑住,就算不为了祖母,也要为了府里面几百口人的生计撑住!”李家大太太说着,越发拉紧了站在自己身旁碧鹃的手。
苏大夫写好了新的药方之后,递到了李家大太太的手里,李家大太太过目之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就转给旁边的碧鹃,叫她差人下去照着这个方子抓药了。
“苏大夫,究竟我祖母还有多少活日,求你给我一个准数吧!我也好吩咐人下去准备着!府里面几位爷们都不在,我也好让人去知会一声吧!”李家大太太只有问清楚李家老太太还有多少活路,才好吩咐下头的人,准备起李家老太太的后事。
且李家还有那么多亲朋好友,出这么大的事,总要派人去知会他们一声才行。
苏大夫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不过他不是大罗神仙,哪里能晓得李家老太太还有多少活日,只能说个大概的数字。“大太太,老夫人的怕是还有个把月的时间,左右就在下月二十了,若是大太太有什么要准备的,就提前在下月二十之前就备好了。”
苏大夫话音刚落,就开始担心起夕月用来塞住自己嘴的那三百两银子,她若是知道了这些事情他都和大太太说了,会不会差人来把那三百两银子要回去。或者把自己私收银子这件事传扬出去,若一旦被传扬了出去,只怕自己这大半辈子的医德,算是毁于一旦了。
过了半晌,碧鹃把苏大夫送出府后,又折了回来。一回来就瞧见了李家大太太一副若有所思地坐在屋子里,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回来了。
碧鹃亲自去了茶水房,新泡了一壶碧螺春之后,就端到了屋里,倒了一杯递给了李家大太太,“大太太,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必经的,您也别难过了。老夫人活到这样的年纪,已经是多少人都比不了的。前些年老夫人膝下儿孙成群,也是享过几年天伦之乐的,想必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碧鹃,你哪里能懂我如今的心情?我原来还想着要为祖母办百岁大寿的,到时候请些亲朋好友到家里来,和着祖母一起热闹热闹的。没成想我这想法如今是实现不了了,实现不了了。”李家大太太喃喃着道,饮了半口碧鹃递过来的碧螺春,就实在是喝不下了。
“碧鹃,你写了信去四川,把老夫人病了的事情告诉老爷和二老爷,他们两个是府里面的爷们,这样的大事,只能交由他们来做主。我一个妇道人家,是管不了这些的。还有就是老夫人的那些侄子女们,你也挨家挨户递了消息过去,让他们都过来瞧瞧吧!”李家大太太像是累极了,才说了会话,就已经歪在了身后的大迎枕上。
碧鹃得了李家大太太的吩咐,就命下头的小丫鬟去办了,自己则是留在李家大太太屋里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