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弘看到了云殊眼中的同情之色,他抿唇笑了笑,抓了酒坛仰头猛灌。
虽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事情真发生的时候,还是让他难以承受。
那些人的祖辈,多曾追随他的先祖驰骋草原。
他们奉西格勒那家的人为王,将自己与后代的性命数交托给了西格勒那家。
六十年前,他的曾祖父就是为了保族人的性命,才对夜北俯首称臣的。
他一心想要重现青阳部昔日的荣光,最后却要以族人的性命为代价。
若是曾祖父泉下有知,怕是要被他气得又活过来吧?
拓跋弘靠在墙头猛灌了半坛酒,放下酒坛时忽然就见几步外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事情尚未查清,王子切不可因夜北的一席片面之词就气馁自责。”墨冥辰拾阶而上,刚说了一句,目光落到拓跋弘旁边慌张的云殊身上,神色微微一顿。
云殊也没想到他居然找这儿来了,慌忙背手往后退了一退,将放在墙头的酒坛子推了下去。
“谁在上面乱扔酒坛?不知道会砸着人吗?!”
“……”墨冥辰听得下面传来巡逻将士的骂声,眉梢一沉,上前揪住了扭头要逃的云殊的衣领。
“墨帅不必特意来安慰我,我不过是想一个人喝喝酒了而已。”拓跋弘伸头往下面瞧了一眼,将本打算放到墙头的酒坛子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这话也并非只是想安慰王子,王子自己想想,青瀚部不比那些被耶律寒邪轻易踏破的小部落,王子当年麾下有十万精锐,就算夜北突袭,又岂能轻而易举地将其数屠尽?夜北现下放此言论,不过是想让王子因悲痛与愧疚心生退意而已。”墨冥辰一手紧紧箍着云殊,抬眸看向了远处茫茫无际的草原,“就算部落里的百姓不幸遇害,此刻草原上必然还有王子的旧部在等着王子北归,王子切不可轻言放弃。”
他知道拓跋弘必不会因此退怯,不愿与夜北为敌。
他怕的是拓跋弘在知晓族覆灭后,被仇恨蒙蔽,心存死志,日后会做出与仇敌同归于尽的举动。
他在夜北的那些年里,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
拓跋弘要是死了,战后他们去哪儿再找一个愿真正与大齐修永世之好的北陆新主?
“旧部?”拓跋弘仰头又喝了一口酒,勾了勾唇角,“墨帅说得不错,当年我留了赛罕在军中,就是想着就算有朝一日我不在青瀚部,他也能替我守护余下的人。赛罕所帅的十万骑兵虽不堪与铁浮屠正面一战,却最擅逃跑,此刻他们必躲过了夜北的突袭,在草原上的某个地方等着与我汇合。”
说起自己一手带出来的旧部,拓跋弘心中的郁结也消解了几分。
赛罕与他一起长大,原是他的伴当,过去那些年里他们凑在一起琢磨得最多的就是怎么从铁浮屠的正面突袭下逃生。
毕竟他虽有复国之志,却也亲眼看过那些与夜北正面为敌的部落都是什么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