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卿在看到小淮手里的乐器,笑道“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知道这妮子定是拿的埙过来。”芸卿望向小淮,十分不理解地问道“咱们姑娘擅长的乐器那么多,怎的你回回就挑了个埙来让姑娘吹奏,连累得我们都不能听姑娘演奏其他乐器。”
小淮笑得痴傻得可爱“姑娘吹埙最好听了,我就喜欢听姑娘吹埙。”
婉书伸手接过小淮的陶埙,玩笑道“埙就埙罢,它的音色到是比其他乐器多了几分呜咽幽怨之感,可见咱们小淮是个有故事的人。”众人闻言笑倒,小淮被婉书打趣,不好意思红了脸颊。
婉书垂眸想了想,一首阿娇皇后的《长门怨》跃然于心。
埙声幽幽静静地飘然响起。
吹埙时候的婉书眉目温婉极了,埙声幽怨沉然,丝丝缕缕绕过几人的心弦,每一个音符随风而逝,诉说着绝世佳人的凄凉与哀伤。
曾经金屋藏娇的宠爱,后来幽居长门宫的悲痛,这位女子过得何其坎坷。
埙声中,带着绝望与孤寂,但是隐隐中透露出凄厉的挣扎,仿佛历史画卷之上,那幽居长门宫的陈皇后奋起挣扎,想要逃脱出深深如海的宫门,想要去问一问那九五之尊上的帝王,为何如此薄情狠心?
可是这埙声却在挣扎的过程中弱了下去,在如火如荼的挣扎时忽然放弃了,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断断续续,而那历史画卷上的女子终是看不破这人世间的男欢女爱,死在对丈夫的期冀之情中。
到最后,几乎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只剩下哀怨的呜咽,绝望地呼出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芸卿和小淮听不懂这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这曲子格外的悲伤和哀怨,听得她们怔怔发愣,满心委屈压抑着,两人几乎要哭了出来。
流萤曾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自然听得懂这《长门怨》。
此时她面色冰冷,眼眸泛红,语气冰冷地道“天下男儿皆薄幸,当初是武帝许下金屋藏娇的誓言,到头来也是他自己忘记了金屋藏娇的誓言,废了陈阿娇立了卫子夫做皇后,可见这儿女之情实在不可信。”
婉书意外地瞧了两眼流萤,不由地陷入沉思,又想到今日顾相突然出现自己面前,同自己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给自己送了个劳什子定情之物。婉书忍不住收紧自己握着埙的素手,轻轻咬着下唇,羽睫轻轻地颤抖着,心中只觉得是顾相一时卓了魔,才莫名其妙地出现。
顾靖萧可是当朝的辅国丞相,又从来没有见过自己,还曾与自己的兄长有过龃焐,那日还在洛府摆了好大的威风,怎么可能是瞧上自己了。
婉书越想越觉得气闷,从枕头底下掏出那块玉佩拿在手心里仔细翻看几遍,心中隐隐来气,便为了泄气似的地往床里砸去,可心里又怕真的砸坏,所以没有使多大的劲儿。
砸完之后又觉得不舍,婉书倾身又将玉佩捡了回来,将陶埙放回小淮的手里,扬扬手似有些倦懒,沉声道“都下去歇息罢,我困了,想就寝了。”
三个丫鬟们熄灭了蜡烛放下床帐和帷幕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窗外月华澹澹,氤氲着夜间的风霜露华,婉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辗转难眠,心里恍惚着总是能想到晚上回家发生的事,想到那个人不顾礼仪与规矩闯进自家的马车,想到那人根本不认识自己,还喊自己‘书儿’,想到那人不管自己愿不愿意,便应将这块令牌给了自己。
窗外似是吹过一阵冷冽的东风,吹得树上雪花扑朔飞舞,婉书微微阖上眼睛,那样高大颀长的身影又立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冷漠的眉眼,霸道得不容自己拒绝。婉书翻身坐了起来,瞧着手中的‘定情之物’,脸上又羞又嗔,自语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靖萧一出现在婉书的生命中,婉书便觉得哪里都能瞧见顾靖萧的身影,一向冷静自持的婉书也会开始发呆,开始失魂落魄,开始魂不守舍。
洛母自以为是婉书感慨年后要搬离浣溪院,所以才时常发呆,便有心多抽了时间来陪婉书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