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期欺的眼泪如同连绵的春时小雨,浇落在皮肤上,溶进了骨血里,烧得人心发烫。微微发颤的尾音,竟然也有几分招人疼。
柳霜搂着她,像是捧着一块烫手山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又掏尽腹中文采墨水,干巴巴地哄了几遍。
眼中的血红戾光渐渐淡去,身上汹涌的魔气见状也如同哑火了似的,可怜巴巴地缩了回去。
不论前世还是现世,她都没做过哄人这种“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事情,习惯了机关算尽、虚与委蛇,却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深深依赖的滋味。
……有些新奇,也有几分不知所措。
前世的沈期欺也惯用眼泪在众人面前骗人、推诿恶行,却不会像现在一样缩成一团躲在她怀里哭,好像这里就是世上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了一般。
柳霜犹豫片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
等了须臾,沈期欺缓缓揪紧她的袖子,闷闷地嗯了一声。
片刻后,她方才抬起一双雾濛濛的眼睛,鼻头和眼眶通红,纤长的睫毛上挂着一扇晶莹水珠,像是露水似的。
看起来倒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姑娘,而不是前世那个恃宠而骄、恶毒乖张的大小姐了。
她乖乖地跟在柳霜身后,像个听话的小尾巴,丝毫不怀疑师姐会把她带到哪去。这行为使柳霜想起前世收养的一只小白犬,懂事又粘人,不由得心头酸涨。
柳霜带着沈期欺乘上飞剑,掉头折回到了百草园中。
想必经此一役,她应该也没了去伙房吃莲子羹的胃口。
远离了面目狰狞的尸体,沈期欺苍白的脸色逐渐好看起来,但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不像往常一样活泼,模样就显得很乖,她始终拽着柳霜的袖子,柳霜便也默许了。
空气中十分静谧,柳霜甚至有点怀念之前话多的沈期欺。
习惯真可怕,她心道。
飞剑在百草园停下来,一落脚,沈期欺就控制不住地奔向了茅房。
她一手扶墙,伛偻着身子,止不住地干呕。
却因为没吃东西,什么也呕不出来。
她是被吓到了,从前在电视新闻里也没少见过尸体,却是第一次直面没有打上马赛克的真人,那血腥程度……一言难尽,生理性的泪水直接飙了出来,憋都憋不住。
胃疼,头晕,两眼冒花。耳边呼呼刮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声音,轰鸣阵阵,像是有人在说话。
那人断断续续地说着,像一台卡了带的收音机。